第一章 窃金
吵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来往其间。从街头到街尾,都是店铺摊子,中间留出大道,任人游逛。
就在街边的一家茶楼之中,说书老人早就摆好位置,说了半晌,只见他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杯润了润唇,便又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底下听客遍布,京中的人大多喜欢听书解闷。这座茶楼高大,每层都是中间留空,形如一个圆环,层层相叠。
二楼雅间。
被打碎的茶杯刚被收拾好,小二赔笑道:“是小的没注意,碎了茶杯还惊扰了贵人,若您坏了兴致真是小的过错。”
桌前,蓝衣女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手臂轻轻搭在桌边。她不似寻常贵人出街时打扮的金贵非常,她虽不穿着十分珠光宝气,可是这浑身的仪态气度也叫人不敢侵扰。
一旁的侍女满脸不满道:“这叫上个茶都这么不小心,酩香阁现在的伙计做事都这么粗枝大叶,就该跟掌柜的说说。”
小二惊慌道:“别啊......”
“无妨,她跟你开玩笑呢,这地板是木制的,似乎时间长了有些突起,很是绊人,你下去吧,不会跟你掌柜说的。”
蓝衣女子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的安慰意味。细细看去,她眉如柳叶,面色红润,嘴唇也是饱满的红色,眼睛里似有万般美丽,都在一张一合之间流转,她微微笑起来就已经温柔动人,就如暖阳下的春水一般,如此漂亮清澈。
小二也不敢再抬头,只说着“是、是”,就急忙走出雅间,又顺带关上了门。
“小满,他不是故意的。”女子叹了口气,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名叫小满的婢女撇了撇嘴,拿起茶壶向茶杯中添进了新的茶水。茶叶的清香飘散出来,这是上好的铁观音,素日里她家主子最爱喝的就是这个和雨前龙井,有时还会吩咐厨房准备牛乳做成奶茶,醇香四溢。
“你闻闻,好香的茶,茶去火气,夏日里炎热,喝点茶也不错呢。你别皱眉头,都不好看了。”
小满知道自己说话总是有些得理不饶人,只好尽力控制着道:“是了是了,姑娘说的是,小满改。”
“对了,楼下在说什么书?”女子将茶杯轻轻放下。
小满望了望门的位置,努力回想道:“好像在说史书,讲的都是帝王将相的事迹,哦哦,刚才小满还听到那老头将书中人物与天子相比较,夸圣上文治武功不输历朝皇帝,这些说书的惯会恭维呢。”
那倒说的不错,如今大辛朝统一中原不过百年,那时烽火四起,战乱不断,这里就是个烂摊子,可是皇帝有脑子,生的儿子也有本事,修筑边防,打压内乱,巩固国政,这才使得天下一统。多年前太子登基,更是大改吏治,使得大辛如今鬼斧神工,天下诸国都要来目睹大辛风光。
女子一笑:“说的不错。”
窗户微开,从屋内望向屋外就是另一番景象,柳树与茶楼二楼齐高,窗边随意飘散着一两条柳条,从这里不过只能看到底下楼房的顶端一角,再远能看到对面饭馆的二楼,广阔地看去都是亭台楼阁,在这其中还有穿城而过的河流,其上搭建着娇小的窄桥供人过河。
人来人往,街市喧闹,奇珍瑰宝,数不胜数。
竟是好一派风光。
"圣上有好手段,治得了国,揽得了政,只是自古君王多疑,乐正家是开国功臣,又辅佐多年,父亲手下门生不少,在官场也颇有威信,怕只怕上面不想有为官的权利过盛。”女子想了想,“前朝姜姓丞相不就是个例子吗?是皇帝仲父,也是百官之首,独揽朝政那么多年,皇帝该有多惧怕他啊。”
她说起话来一改少女情态,不过也是,天地之间,上面人的一个决定就可以让底下人永世不得翻身,哪怕权利滔天也若掌中之物,真是无比可怕。
“姑娘怕些没影子的事做什么,老爷不是要摄政揽权的人,官位更高之人都安稳地坐着,更别说老爷如此偏安一隅,姑娘别发愁了。”
“这些话我只跟你说说。”
女子站起身说道:“走吧,去胭脂铺一趟,看看给母亲带些什么。”
“姑娘,香囊。”
小满手中卧着一个绣工精巧的粉红香囊,里面填充着细细的香粉,幽香阵阵。若仔细看,这香囊右下方用红线绣着一个小小的“吟”字。
原来这就是这女子的名讳,乐正吟。
乐正吟把香囊轻轻挂在身上,闻着母亲调制的清香,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走吧。”
日色渐晚,街市上的人愈发少了,零落的只剩几个铺子。
成色上好的翡翠今日没货,倒是捞了对佳品步摇,奇珍铺里的冬虫夏草也是上上品,还有南城·新的糕点铺,今日收货不少,不枉磨了父亲这么久。
但是......
小满眼见着姑娘这一路上的神情,眉头紧锁,毫无悦色。
“姑娘在想刚才的事吗?”
乐正吟点头。
京城位于天子脚下,一直是最富庶,最太平的地方,可近日城内却暗潮涌动起来。京城开始出现一伙贼人,专对银子财宝下手,不少人的钱财都遭了殃,起初是有家底的百姓,后又是官员的私库,最后甚至连银号都敢窃,如今京城内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将钱袋子捂得紧紧的,不敢示人。
百姓们叫这伙贼人“窃金狗”,可见如今人们是如何的憎恨这群混蛋。
乐正吟当然知晓清楚,所以才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百姓有愤愤不平者,告官之人多如海中泥沙,朝廷甚至直接知会京衙,要求即刻抓捕归案。京城的官府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但是这桩案子他们却怎么也没有头绪。
这伙人是早有预谋的,每个人都不是泛泛之辈,来无影去无踪,所以官府一直抓不到他们,也给不出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方才在铺外,她分明看到了一男人携带着官银!京城最大的银号名为“珍号”,其储银巨多,防备守卫也最是严密,所以官府也与珍号有交易往来。
前几日夜晚,守卫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等发现不对冲入库中时就发现银子失窃。珍号掌柜气得发昏,偏偏清查时发觉官银数目也不对,这下轮到官府一并暴跳如雷。
官银怎么可能随便拿出来交易,更何况如今的形式,所以,刚才那人极有可能是“窃金狗”。
小满心有余悸,“六扇门如今追查这桩案子,姑娘可要前去啊?”
乐正吟只能无奈地笑笑道:“你我可看到人脸了?”
小满道没有,她不过只看到,那人的脸部被遮盖,只露出一双眼睛,实在是辨别不出样貌。
乐正吟又问:“可看到他去往何处?”
小满明白了,她们主仆俩不过遥遥一见,又怎么去告官呢?
“没有是没有,不过姑娘,他们也太猖狂了吧,我原以为他们至少也是夜里......”
乐正吟是个很聪明的女子,也有些跳脱,“是啊是啊,那你看看这天色还有几刻就要全黑了,再不赶紧回府,小心给你掳走了。”乐正吟边笑边拉着小满打不前行。
小满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便开始怕了,“姑......姑娘,是啊是啊,咱们早些......早些回府吧,别给姑娘掳走了才是。”这一下又轮到小满拉着乐正吟火急火燎地向家府赶回,乐正吟直笑却不语。
是夜。
由于近日窃金事件愈演愈烈,六扇门下派了大量士兵在城中巡逻,势必要抓到贼人,如若还是抓不到,至少要保证再无事件发生。
百姓们人心惶惶,官员们惴惴不安,这也不十分意外,要说这城中竟无人抓得住盗贼,这么久了,反倒是助长了那些人的猖狂之势,这如何不叫人担心,还有不明所以的平民百姓,他们本就没有丰厚的家底,还要无端失去钱财,实在让人伤心。
六扇门灯火通明,官吏们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他一言你一语,兹事体大,却没人想的出一言半句方法。
“这巡兵也下派多日,每日也增着人数,张大人,你说这怎么就一点起色也没有?”这急得跺脚的中年官员正是大理寺少卿谢大人。
此事既交由六扇门,就免不了门内三部一齐出谋划策,平日里查案,大理寺都是复审,可这次事态严重到被盗取了官银,朝廷给了话,最多两月,必要将贼人缉拿归案,所以这次几个大人才不得不相聚于此。
谢大人口中的“张大人”正是当朝刑部尚书,三部中的都察院平日里只负责监察,今日左都御史却也来了。
“难不成是人手不足?呵,连个影子都没有,要去哪抓人,难不成要小贼自个儿到你面前晃悠?”张大人说话纯朴,语气浑厚,这样的话说的那是字正腔圆,却让刑部尚书谢大人吃了心,他哼道:“那你我就坐在这等着圣上亲自来查好了。”
“咱又不是故意找茬,你自己看看,这都多少日了?一批一批的文书催下来,你不急,咱还急呢!”
“你!”
左都御史正扶着额,锁着眉,眼见他是被这二人烦的不轻,也为事情忧思伤神。
就在二人争吵,一人沉思之间,门外有了动静。
一名士兵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子,在门外行礼,他语气焦急,又隐隐带有神采道:“报三位大人,刚刚有窃金案的消息传来。”
门从里面猛地打开,先一步出来的是谢大人,他不可置信,语气不稳到颤抖,“详细说来。”
“方才有询问道消息,今日白天,有人看到贼人于城内游逛,身上还带着官银,最后一路向城东出去。”
张大人与左都御史出来便听到谢大人兴奋道:“即刻兵分两路,一路速去城东追捕,另一路去询问详细,剩下的兵都不许撤,继续城内巡逻,让两路统领都警醒着点,有了消息先一步送到本官这里,还有城东守兵都怎么办事的,竟然让贼跑出去了,让他们自己去领罚。”
唉,虽不知这雪中送炭是真是假,但也总算有方向去追查,真是可喜可贺。张大人与左都御史相互看了一眼,才发现二人眼中早已渲染上了深深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