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布兰垂着头坐在泳池边上,他刚打完兴奋剂,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四肢涌,余光瞥见一个亚裔的小朋友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年轻、自信、健康而兴奋,布兰低头看一眼自己因为兴奋剂还没开始热身就微微涨红了的胳膊颜色,没理人,站起来往水边走。

    他现在应该赶紧泡进水里,否则难免会被媒体看出来。

    周越看着他走近自己,受宠若惊地伸出手来,准备和偶像握手,却见人又直直地擦过自己的肩,面无表情地走进水里。

    周越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布兰一贯是个好脾气的,不论是各项大赛的热身和颁奖时刻,还是私下被粉丝偶遇合照,大多都是笑盈盈的,那么现在......是生病了吗?

    周越转身,在原地又看了布兰一阵,直到后者抬起头来,也又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地收回手来,掉头离开了。

    喜欢了十年的人突然变成一个歧视亚裔的混蛋。周越缓慢地接受了,找教练拿了手机,把布兰的ins账号取关了。

    布兰29岁了,这是他第三次上奥运,第一次打兴奋剂,第一次没拿金牌。

    到终点的那一刻,他才终于想起来,面前的这个亚裔小子,就是那个唯一的让自己和那群平庸的队友一起打兴奋剂的理由。几个月前的那次世锦赛他没参加,因此也错过了对方破纪录时那肉眼可见的可怕爆发力。

    直到一小时以前,教练还拿着手机在他面前不停地回放那次比赛记录,催他尽快和队友一起打兴奋剂,然后被他嗤之以鼻:“打针了吧。”

    “我们的人亲眼见到他做尿检,绝无可能。”教练难得认真地盯着他,“就算是,你也得和他一起打,不然你没有胜率。”

    “布兰,你29岁了。”

    “就算是十年前的你,也未必能赢他。”

    布兰·沃金森从来都是骄傲的,作为非最具商业价值运动里出来的最具商业价值金牌运动员,喜欢看他脸的粉丝比喜欢看他游泳的还要多。

    他的ins上三分之一是他拿着金牌的照片,三分之一是他的商业广告,剩下三分之一,和一个靠脸出道的网红主页没什么区别,五官特写、侧脸和风景、耳钉和卷发、漂亮的背影杀......

    过往的布兰有多享受追捧,现在的他就有多手足无措。

    他已经乖乖打了兴奋剂,为什么还会输?!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ins上配图金牌该说的话!

    布兰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脑子里有些麻木地乱成一团,手脚却还保持着充血兴奋的状态,他该爬上岸去了,装得无所谓一点,至少得这样。他已经输掉了金牌的比赛,不能再输掉美貌的,他绝不能在媒体面前露出什么痛哭流涕或是愤怒扭曲的面孔来。

    然而他实在是太慌张了,布兰差点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滑倒,如果不是旁边那个令人讨厌的亚裔小子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的话。

    布兰飞快地抽走自己的胳膊,往后踉跄了两步,晕头转向地去找自己的教练约翰,他要拒绝今天的所有后续采访,立刻回酒店。

    周越看着他走远,打破世界纪录的喜悦再次因为这个插曲而淡了几分,他今天第二次把手慢慢地收回来,松松地握成一个拳。

    或许噩耗总是连续降临,约翰并没有给布兰开口的机会,甚至没工夫指责他今天游泳动作上的不足,径直把手机上循环播放着的推特热搜视频甩到他脸上,反过来命令他:“立刻去和那个你看不起的亚裔冠军握手,否则,你极有可能因为诸如'歧视亚裔'之类的罪证被告上国际体育仲裁庭。”

    布兰看完了视频,深吸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垂着头安静了几秒,这才忍住浑身上下由于兴奋剂劲儿慢慢褪去后加倍反噬上来的疲惫感,勉强挂起一个他最擅长的笑脸来,朝那支亚洲队伍走过去。

    周越远远地就看见他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扛着摄影机的白人记者。他挑挑眉,侧过脸去问教练:“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

    教练张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下没憋住,直接笑出声了,又马上意识到对面在拍,赶紧憋回来,咳嗽一声,提醒周越道:“就刚刚你跟他握手他不理你那事儿,跟着你的央视和好几家外媒都拍到了,国内都和你再破纪录夺金一起爆上热搜了,现在看来,估计阿美那边影响也挺大的……不然哪能让这二五八万过来给你赔礼道歉?”

    人都快走到跟前了,周越撞一下张棱的肩膀,示意他别说了。虽然已经对面前的人脱粉了,但周越没有要他难堪的意思。

    布兰走到他面前,长度到下巴的卷发一边被挽到耳后,在摄像头面前得体地微微笑着,如果不是脸色不佳,不知是不是场馆太冷,他全身都冻得隐隐发紫,想来会和平日里一样漂亮。布兰自然地朝他伸出手来,和几年前每一次给他签名时一样,仿佛已经失去了片刻钟前的那段记忆。

    周越却没有立刻握上去,他才发现,他长得都比布兰高一点儿了。

    原来他认识的,一直都是摄像头下的这个布兰·沃金森,他从来没变,只是方才忘了有摄影机的存在,不小心露馅儿了而已。

    布兰见他不动,表情慢慢地僵硬起来,张了张嘴,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一时却又没想到要说什么好。

    周越却打算放过他了,蓦地笑了笑,伸出手去,布兰松了口气,正要握住他的手,却突然被人用力地拥入了怀中,他的大脑再次宕机,耳边不合时宜地反复回放这个亚裔冠军略带着喘息的清爽声线:“这样就可以了吧?”

    “恭喜你,这是你十年来的第一块银牌,布兰。”

    布兰的眼睛终于红了,羞耻感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想,丧家之犬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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