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桌

    自从那次在清吧相遇,两人之间开始变得热络起来。泽兰才得知天冬暑假根本没回家,是出来打工消磨时间顺便挣钱的。

    她很担心的问她有没有住的地方,对方倒是满不在乎的说自己租了房。但也真是个性十足的人干出来的事。想起自己在酒店干的一年,简直感觉这辈子的人都见完了,人的品格居然能够差成那样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除了偶尔倒苦水之外,更多时候,天冬也会分享给她一些日常。今天又遇到了什么故意刁难的客人,忙到深夜才下班之类的。

    泽兰总是在心里默默想着,暑假工是比长期工有活力,大概也是知道自己不会这辈子都干这种活的原因。

    和天冬那种被迫无奈晚睡的情况不同,泽兰已经第九天两点多才入睡。虽然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很爽,但泽兰又在默默投简历了。过长的空窗期绝对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每天都在重复这连休假也休不轻松的日子,真没意思。

    已经24岁了,还是感觉难以融入社会呢。

    烟还是没能戒掉啊。

    泽兰抖掉灰尘,又两点半了。雨声拍打在窗户上。

    仰着头看向天花板,空空如也。出于寂寞或者其他原因,她在期待着一个拥抱。

    “我回来啦!”没有过多失意的空闲,客厅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出差回来的室友。

    “意和宝宝!你终于回来啦,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嘛?”泽兰顺手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陈意和接过来一饮而尽。

    “也没给我发个消息呢?我正好去机场接你呀。”

    “不用啦,我还不太好意思呢,听说你那天参加聚会喝多了,有个服务员给我打电话我也没法接你,抱歉啊。”

    “啊?她还给你打电话了?”

    “因为她看见我是你的置顶了,今天来家里没什么事情,还要喝点吗?而且……你也没把烟戒掉吧?”意和凑近她嗅了嗅,泽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别揭穿我啊,但是喝酒就算了,我最近喝太多了。”泽兰摆了摆手。

    “这样啊,那我煮点梨汤一块喝怎么样?我看厨房还有银耳……”

    小块小块的银耳在汤里舒展开来,意和往小锅里撒了两把枸杞和红枣,泽兰递上梨块,倾倒下去慢慢搅动的时候,热腾腾的甜香铺满了整个厨房。泽兰坐在台面上看着意和忙碌,心里惦记着自己要记得刷碗才行。

    “意和,如果你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最后分开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啊?”

    “你还真是问住我了…不过我长这么大好像也没喜欢过什么人欸。所以我的观点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参考性吧?”

    “你看你又来了,没事的,我就想听听嘛。”

    “那我会觉得,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或许就快要走出来了吧?毕竟人一生这么长,往前看总会有很多新的事、新的人等待你,要走进回忆太简单了,但是走出来很困难呢。”

    “啊……我又说多了,抱歉哈。”

    “没事没事,我觉得挺对的。”泽兰搅着碗里的梨汤答到。

    新的喜欢的人?眼前逐渐浮现了某个人的脸。

    “对了,你的工作怎么样了?”

    “好扎心,完全没消息。”

    “那你来我们公司先干个文员过渡一下怎么样?但是我得事先提醒一下,真的挺忙的?”

    “陈大人!小的大恩不言谢了,包干到您满意的啊!!”

    “嘶,又煮多了……”

    海口已然夸下,但是真的开始工作之后才发觉这个“挺忙”的含金量。

    一摞摞资料堆在桌子上快要漫过头顶,泽兰麻木地把最后一张表格扔进碎纸机里,抬头看了眼表,九点二十,眼前一黑又一黑,感觉这辈子都要完了。

    这种疲惫和之前干酒店的疲惫并不是一种层面上的。

    之前做前台,累在不讲道理的油腻主管故意打压,甚至就连被辞退,都只是自己做了一件正常的事罢了。泽兰捶了捶额头,光是想到那张脸,感觉从胃里涌上的酸水就要呕出来了。

    那是离职之前某天晚上的大夜班。

    泽兰的新同事曲月柔是个刚毕业的学生,个子不高,站在自己身后怯生生的。

    没有客人办入住的时候两人总搭伙聊天,这才知道小曲是刚入行,家里条件不好,最该读书的几年为了省钱读了中专,申请了助学贷款才勉勉强强把大专读完。

    虽说自己不是什么高学历高收入人群,可是遇到这种小姑娘她也会下意识帮衬,比起被客人刁难,泽兰更担心那个品行不端的主管。

    因为平台上的酒店价格虚高,很多客人都会选择私下联系前台订房。人一多,什么污秽腌臜也就多了。

    有问特殊服务的,有非要自己私人微信不然不罢休的,甚至还有大半夜跑来说自己没地方去在大堂里面躺着的……自己面对这些人有的是处理的办法,但是对于曲月柔来讲就没那么简单了。

    “姐,遇到这种我怎么回复呀……”泽兰只消扫一眼就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这种人见多了,顶着老婆孩子合照的头像,转过身来就要拿三千块包养小女孩。

    “你直接装傻就好,我都见怪不怪了。”

    曲月柔小心地点了点头,在键盘上打字的手颤个不停,没过一会额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紧张啥呀,你们这么些漂亮的小闺女直接轻松拿下这帮大老爷们,还是前台好,找到大款没啊?”

    无需内容,光是一开腔泽兰都听得出这是谁,甚至这不是黄主管第一次这么说了。之前好几次自己就是因为拒绝了他的黄色玩笑才被扣钱,理由用的倒是伟光正的——顶撞客人。

    爹的,这种人就是脑子有病。

    听到这句的月柔脸憋得更红了,她紧紧攥着工服的衣摆,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想起以前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头一股无名火烧得泽兰咬牙切齿,说真的,前台这种活压根就不是人干的,每天受客人气就够了,主管还天天来挑事儿。掀桌!

    啪地一声关了电脑,泽兰抱着手就开始输出。

    “我看你是真缺人爱,你要想这样怎么没找个有钱的哥儿姐儿嫁了啊?当狗都没人要你,别一天天开小姑娘玩笑,不是谁都稀罕那点破钱,更何况就你这条件,白天做点梦得了。”

    想是没考虑过被底下员工破口大骂的这种情况,黄主管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就要倒地上,被门口保安一个箭步窜进来接住了。

    旁边的月柔脸都已经吓的惨白,一手靠在自己肩上,另外半边身子低下去要扶他。

    于是泽兰就很理所当然的被辞退了。

    现在的工作虽然也很忙碌,也需要和人打交道,但总体来说属实没有那么糟心了。

    这么想来,也不知道小曲最近如何了,这个小姑娘会继续干下去吗?待业期间泽兰好几次都打算联系她问问近况,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小曲认为自己的行为影响到了她的工作,自己再贴上去问,未免也太过分了。

    算了,还是不问了,说多错多。

    “晚上好。”

    是天冬发来的消息,她大概是刚下夜班。把工服和帽子甩到一边后,天冬整个人陷进松软的床铺当中。

    这么整洁漂亮的出租屋两个月就要五千块,天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现在不是奖学金下发的时间,这笔钱是爸爸偷偷打到自己账户上的。自己一时冲动跑出来租房,再折腾也无非赚个生活费罢了。

    就像所有青春期的孩子会经历叛逆一样,天冬的叛逆期,来的稍微晚了一些。

    在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著名的小说家和编剧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她,战战兢兢顶着“别人家的孩子”名号,做不出一点出格的举动。

    虽然考进了最顶级的学校,但是天冬到现在也忘不掉自己收到录取通知书分享给妈妈时,她那一句简单的:“不错,继续努力。”

    就好像怎么样都无法让她为自己感到高兴一样,天冬沉默了。

    从小到大,母亲都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作品当中。回顾自己的整个学生时代,她不是在片场工作,就是外出采风积攒素材,即便回家也是笔耕不辍。

    母亲兼具了努力与天赋,她的作品也很明确的佐证了这一点。对于母亲最深刻的印象,是她捧着鲜花与奖杯出现在各大赛场上,颁奖台的灯光很亮很亮,亮到天冬只能记住她淡然的笑,却无法看清母亲脸上一道道的皱纹。

    认识到自己不可能是母亲最重要的人这一事实的天冬,每每抚摸过妈妈书籍封面上那名为“秦盛望”的作者名,总是五味杂陈。

    对于站在聚光灯前的母亲而言,这是荣誉,对于想尽办法吸引母亲注意力的自己,这是枷锁。

    “今天工作怎么样啊?”泽兰发来一张小猫的表情包。

    “还可以,你也是刚下班吗?”

    “是的,好累好累,话说你学习那么好这么不去做家教之类的?”

    “呃,没想那么多。我喜欢热闹。”

    “我不信,感觉你不像喜欢吵闹的人。”

    实际上,天冬想过做家教。

    但是母亲之前写的某本书写了一个她很喜欢的服务员,大概是根据母亲的亲身经历改写的原因,泽兰很意外的把这本书读了又读,来当暑假工也是顺便体验一下。

    “没有,我很喜欢。”

    “那好吧,你喜欢吃甜食吗?”泽兰很巧妙地转变了话题。

    “还可以,不太甜就好。”

    “我这里做多了梨汤,可以润肺那种。”

    “哇哦,要自提吗?”

    “你指望我给你送过去啊?”

    “好噢,马上到。”

    啊,这就来吗?

    泽兰猛地弹起来,拿起粉底液想补妆,迟疑了一会又放下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见天冬的这几次都很狼狈,索性随便抓了件黑色长裙就要出门,半只脚都踏出去了却被陈意和一把拽住。

    “你的头发,发带还没摘噢。”

    “太着急了哈哈……”

    “注意安全。”陈意和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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