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澜睫羽轻颤,睁眼时仍觉得视野里天旋地转。
眼前只见漏风窗棂筛下几缕细碎残阳,木榻上铺着靛蓝粗布被,被角因主人辗转反侧而略显凌乱。
歪斜的案几摆着豁口青瓷碗,角落里则零散摆放着几只灰扑扑的陶罐。粗陶罐上的霉斑在斜阳里泛着青,映得这陋室愈发凄清。
这是哪里?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太阳穴,待一阵眩晕感散去,熟悉记忆便如走马灯般流转涌入脑海。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家百年湘菜老店“澜香阁”的传人,精通各式烈火烹制的湘菜样式,却在一场意外中穿越至此,成了一本古代言情小说中那个惨遭退婚后自缢而亡的炮灰女配——苏羽澜。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苏家世代以制豆腐为生,勉强能养家糊口。
只可惜其母早年难产而逝,与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又在几日前积劳成疾呕血而亡。苏羽澜几乎花光所有积蓄,才将父亲入土为安。
更为可悲的是,与她自幼定亲的竹马宋怀远,那个曾在桑树下与她共同嬉戏、曾将蚕豆剥给她吃的少年郎,非但没有在她最困难之时伸出援手,反而为了攀附权贵选择悔婚。
原主因无法承受这双重打击,终日以泪洗面,最后竟自缢身亡。
“所以……我是穿书了?”苏羽澜深吸一口气,艰难地消化着脑海中涌现的信息。
她的手指缓缓抚摸自己的脸颊,那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此刻的她已不再是现代人,而是这小说世界中的苏羽澜。
原主那柔弱、委屈、不知所措的情绪也随着记忆一并涌入心头,却又被她强压了下去。
【叮!检测到宿主绑定湘菜美食系统,是否激活?】
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在苏羽澜的脑海中响起,清脆悦耳,却让她不由得愣住身形。
系统?这是什么穿越套餐吗?莫非老天怜她,还赠送了她一套系统?
【系统已激活。宿主可通过系统学习各类湘菜制作方法,完成任务获取积分兑换食材和工具。】
【恭喜宿主获得新手礼包:臭豆腐制作秘方一份。】
苏羽澜俏眉微挑,在最初迷茫的不知所措之后,心中便是一阵狂喜袭来。
臭豆腐?那可是湘菜中的瑰宝,闻着臭吃着香,令无数食客魂牵梦萦的绝佳美味!
借着系统的神奇力量,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详细的臭豆腐制作工艺。
从最初的选料到精妙的发酵,从耐心的腌制到绝妙的炸制,每一步骤都清晰明了,仿佛她已经亲手操作过千百遍。这可比原身那个只会做普通豆腐的技能强多了。
正当她沉浸在获得新技能的喜悦中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尖锐的嗓音和刻意提高的说话声。
下一瞬,院门被粗暴推开,宋夫人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席卷而至:“苏家丫头,还不快出来迎接贵客!莫非是死了不成?”
那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割裂了院落原本的宁静。
苏羽澜秀眉微蹙,按照原书剧情,今日正是那位竹马宋怀远前来退婚的日子。原主或许会泪眼婆娑地承受这份羞辱,但现在的苏羽澜却已经换了个人。
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没有半点感情,虽还有原主的记忆,却与她的内心毫无牵连。
她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青丝,拢了拢略显单薄的孝服衣裳,随即挺直腰背地走出门去。
院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立于阶前的青衫郎君,他的发间束着一根白玉簪,面容俊朗温润,眉目如画。只是眉宇间那抹高傲神色和嘴角那一丝微妙的轻蔑,让人不由心生厌恶。
他身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头戴金簪,身着金线绣的绣花褂子,花纹繁复精致,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的眼神中带着十足的鄙夷,仿佛踏进这院子都脏了她的鞋底。
苏羽澜从原始记忆中认出,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宋怀远和他那势利眼的母亲。
宋家本是普通蚕农,因宋怀远在县试中崭露头角,得了县令赏识,这才得以在县城开设绸缎铺子,家境渐渐殷实起来。可这母子二人却忘了过去,恨不能与从前一刀两断。
“宋大娘,怀远哥。”苏羽澜屈膝行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暗暗打量着这个与自己有过婚约的男人。
不得不说,宋怀远的相貌确实周正俊朗,身姿挺括,难怪原主会对他一往情深,只可惜这样温润如玉的容貌下裹着的却是一颗薄情寡义之心。
“听说叔父去世了,我们特地来看看。”宋怀远说道,语气中却听不出几分真诚。
苏羽澜微微垂首,掩去眼中的讥讽与冷意:“有劳二位挂念,只是家父新丧,小女子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宋母上下打量着苏羽澜,目光如刀般在她身上刮蹭,似乎恨不得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扒下来看个透彻。
“你爹没了,这门亲事也该重新考虑了。”宋母扬起下巴,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我儿如今前程似锦,岂能娶个连豆腐铺都保不住的丫头?”
这话说得刻薄至极,字字如刀直刺心窝,若是原主听了定是泪流满面。
可如今的苏羽澜不过是眼神冷冷地望着对方,唇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怀远被她这般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眼前人分明还是旧容颜,眉间却淬了层寒霜。
素白孝服衬得她似雪中青竹,鬓边白绒花愈发衬得她清冷孤傲,倒比往日更添风骨。
他轻咳一声道:“羽澜,你也知道,我们定亲是小时候的事,如今……”
“如今怀远哥已是县城有名的绸缎商人,前程远大,自然看不上我这穷苦人家的女儿了。”苏羽澜接过话来,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惊,仿佛在说一桩与自己无关的闲事。
宋怀远愣了愣,没想到往日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未婚妻竟会如此直白地戳破他的心思,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既然明白,那这婚约……”
苏羽澜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解除便是。”
宋母原本准备了一大套说辞,没想到苏羽澜如此爽快就答应了,一时反倒有些不适应,半晌才不屑地冷哼一声:“苏丫头,你倒是明事理,我儿岂是你这种乡野村姑所能配得上的?”
“是啊,我这样的女子,确实配不上宋公子。”苏羽澜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只是,宋夫人,我与宋公子的婚约是两家父母所定,有媒妁之言,又有族老做证,现在宋公子要悔婚,总该有个说法吧?”
宋母闻言瞪大了眼睛,那架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你这丫头倒会得寸进尺!我们家怀远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我们主动提出退婚,是给你留脸面,你还想要什么说法?莫不是想要赔银子不成?”
苏羽澜不理会宋母的叫嚣,直视宋怀远,眸光沉静没有一丝退缩:“宋公子,我想要回我的定情信物。”
宋怀远心中一惊,随即松了口气:“你是说那枚玉佩?”
苏羽澜缓缓点头。
那枚玉佩是原身十五岁那年送给宋怀远的,是苏老汉攒了许久的钱为女儿准备的及笄礼物,可原身却傻乎乎地送给了宋怀远作为定情信物,想来是真心爱慕至深。
“玉佩我自会还你。”宋怀远沉默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青玉递给了苏羽澜,“你当真不再考虑考虑?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与母亲说……”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似乎在期待苏羽澜反悔。可苏羽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如同看透了他的一切伪装,让他不禁心虚地别开了目光。
“不必了。”苏羽澜接过玉佩,纤指轻抚过玉面,语气却如刀锋般锐利,“从今往后,我苏羽澜与宋怀远再无瓜葛,宋公子还是好自为之吧。”
宋怀远听她把话说得如此决绝,脸色更加难看:“既如此,那便各自珍重吧。只是日后你若有难,可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宋母在一旁冷笑,恨恨地瞪了苏羽澜一眼:“不识抬举的贱丫头,破落户还装清高!走吧怀远,别在这种地方多留,免得污了你的衣裳!”
说罢宋母便拉着儿子转身离去,她的步伐急促而重,几乎是拖着宋怀远向前走。
而宋怀远却频频回头,眼中满是复杂之色,似乎是怀疑恼怒、还是不舍?苏羽澜懒得去猜。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口,苏羽澜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她不但没有半点伤心情绪,反而觉得卸下了浑身重担,如蝉蜕壳般轻松自在。
一场退婚闹剧,倒比原主自缢而死的结局好上千百倍。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青翠欲滴的玉质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这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物件,想必在市面上能值不少银两。
她掂了掂玉佩的分量,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这块玉怎么也值个十两银子,足够我开始做臭豆腐生意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苏羽澜心中已有了计划,原主的悲惨命运,她要亲手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