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城的天气是说变就变的，阴天就适合呆在家里，茶几上放着盛满了青葡萄的釉白斗笠碗，一股酸涩的味道充斥着小小公寓的客厅。我身上盖着一床厚羊毛毯子躺在奶昔白的沙发上，早就掉色的长发从沙发一直垂到地砖上，但是手里却牢牢地拿着印着‘No.9’喝了一半的酒瓶。我安慰着自己：“孤家寡人过什么七夕呢。”此时距离我跟棠曜争执又过了两个月，客厅里摆放着他转运过来的生日礼物——一幅写着我名字的花墙，是这个单调色彩的家唯一的粉色。他说女孩子就应该喜欢粉色，所以家里的灯笼灰花瓶一年四季都插着‘Earth Angel’，我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把带有花束的照片发到朋友圈，但是我知道他不懂。

    这时微信弹出一个视频消息，我急忙把手里的酒瓶子放下然后坐到岛台上的凳子上接通了，是棠曜。电话的一头他正在跟朋友聚餐，脸颊微红，旁边的朋友C哥我认识。多年前的棠曜未成名的某一个平凡日子被某部剧导演为难，C哥作为那部剧场务，看着导演对棠曜说：“就你？一个完全没有拍戏经验的人，你想出演我的剧？”

    “我真的很喜欢这部戏的原创作者，这本书我真的有在下面好好看过，你相信我。”棠曜说得恳切。

    “那又怎么样？”导演一脸嘲弄地点燃了一支烟，对着棠曜吐着烟丝，然后继续讽刺道：“你有资源吗？你是大腕么？我想要谁演就要谁演？看看那边那堆群演，在我眼里你跟他们是一样的，甚至不如他们，他们至少不敢对我的戏评头论足。”

    这时C哥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过来递给棠曜说：“那边放饭了，你先去吃饭吧。”棠曜无奈只能去领盒饭，等他回来的时候C哥笑着跟他说：“小伙子，我看好你，导演那边我没法给你争取好角色，但是给你争取了一个小配角，戏不多，但是足够你露个脸了。要好好表现啊！”

    棠曜的拍戏生涯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善意，或许这也为他多年后被人称赞的娱乐圈为人处事埋下伏笔。不满22岁的小心翼翼地问C哥：“大哥，我可以怎么报答你呢？我请你吃饭吧？”C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手中的相机跟他说：“要不我们排张合影吧！”于是后来，后援会粉丝手里那种青涩的棠曜和大哥的合影照片就诞生了，他的头发上还挂着汗珠，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坚毅的眼神。

    回到微信视频，我微笑地对他俩说：“hi，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棠曜努努嘴，将脸凑近，作势说悄悄话：“我喝多了，芙芙。”C哥在旁说：“小棠你别吓到人家女孩子，就你的酒量怎么会喝多？”是的，他进入娱乐圈那么多年，聚会不少，要是那么容易喝多早就不知道倒了多少次了。

    “喝多就回家，别发酒疯。”我不看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雨纷纷，和灰霾里藏着的红色砖房。

    “芙芙你最近很久没跟我说话了，我知道你忙，但是你要联系我啊！”棠曜眼神里满含深情，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对我，网上流传棠曜“看狗都深情”绝不是假的。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半瓶酒我也晕乎乎的，然后喝了杯水才转过头来看他：“我不是说我太忙了嘛，你不也没联系我？”

    突然电话的一头静悄悄的，我以为是网络延迟，毕竟M城的网就没好过。这是棠曜嘟囔了一句话：“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

    是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我看着置物架上的琵琶，上面明明写着‘离堂思琴瑟，别路绕山川“；花墙写着“Fufu & TY”；冰箱上所有的冰箱贴都是他说要跟我一起去的地方；手机屏保是他，社交软件全部都是推送他的消息，比起粉丝我更像他的私生，有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以为我的梦想是做一个professor，但是我为什么会像十八岁那样默默注视呢？明明我现在说好就可以跟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上大学的哪几年他说他要去唱歌去舞台去演员，我在A市积雪的路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酒店的门口等他陪我过生日，A市的雪下得可真大啊，全部都落在我的头发上，我没有等到生日蛋糕也没有等来玫瑰花，我只是等来的是他跟我说学校里有一个A市本地的女孩子一直默默支持他，他们正在约会，他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所以想问问我第一次送女孩子什么生日礼物才好。我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奶油蛋糕喝了一瓶老白干，吐到深夜，第二天给发了一款叫做‘Fleuron Pairs’的小众包。后来我出国读硕，他们分手了，他也逐渐小有名气，朋友圈全都是各色各样的合照，他会给我安利很多护肤品，会在我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叮嘱我要像女明星一样好好护肤。后来的后来，是他上节目别人问他有没有谈过女朋友的时候，他描述着他的深情和对感情的惋惜，也就是那年我去了五趟巴黎，给自己买了三个‘Fleuron Paris’的包，我把它们放在玻璃柜里。每天看着它们我都会想起刚到M城的那几年，当时我是group里能力一般，我的组员陈怡每天让我赶due到深夜，group里所有的事情都让我一个人做，第二天见到professor我什么都不能说，跟professor tutorial的时候我只会告诉他我们配合很好，我会尽我所能。那段时间我一个月瘦了十斤，整个人面色蜡黄，身材干瘪。可是这一切，我都熬过来了，不是吗？可棠曜，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说我不喜欢你是错的呢？

    “你到底喝了多少？开始发酒疯了。”我笑着说

    “我恨不得我喝多了。”他不再嘟囔，而是一字一句地回答我

    “人的一生本来就不是只为了等待一个人，有可能是一瞬间和见一面，我们已经有无数个瞬间和无数个见面了。”我透过玻璃杯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雨，心里早已心潮澎湃。

    “可能是我真的太孤独了吧。”他叹了口气。

    “孤独本来就是人生的常态。”我捂着脸说出这句话。

    “我要来见你，很快，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用把话说明白，见面的时候尽量热情，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也不知道什么能够再见面。”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我说：“孤独是长久的，陪伴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