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看着口角流血、腹如绞痛，将头一次次磕在椅背上的张超之，刘子业又将解药灌下，如此反复，刘子业面色如常看不出喜乐。

    一宿夜散、临尽天明，刘子业居高临下道：“不过是附骨之蛆，还妄想一步登天，你这种人就算是给我跟阿秭提鞋都不够格。

    不知是那句话触动了张超之，张超之不顾肝肠寸断，一张一合的嘴混着鲜血和眼泪，一字一句将刘子业的心割开道：“你阿秭不过是人尽可夫的娼妇。”

    刘子业上前拎住张超之的领口嘶哑道：“你再敢对我阿秭恶语相向，我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超之看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又看着刘子业凶狠的神情，咧开嘴笑道：“你阿秭早就被刘宝明玷污了，是我亲自将他送进你阿秭的寝殿，看着他们苟且，不过你阿秭实在歹毒，竟在一夜之情的郎君身上戳了十几个血洞，可怜刘宝明浑身赤裸的死在你阿秭的床上。”

    刘子业眼昏耳鸣，向后倒了几步，复又上前，回想起刘楚玉总是时时发呆，脸上的神情也多有落寞。

    张超之看着失魂落魄的刘子业狞笑出声。

    随后刘子业擦去眼泪道：“当时我们姐弟受制于先帝，让阿姊与你成亲也是无奈之举，我原想着在我登基后找机会让你们和离，但你与阿姊都不愿，且刘宝明之事阿姊一直都对我有所隐瞒，我也不想主动提及阿姊的伤心事。

    “褚渊之事，那日他派人送信给阿姊说有你的消息，阿姊刚到二楼雅间，他便故意诱阿姊到窗间，找准机会便从窗户处跳下，至于褚渊他死没死，你日后会见分晓。”刘子业压抑着咳嗽道

    “萧成道在雍州私养亲兵，假冒北魏来犯，搞得建康是乌烟瘴气，但他有勇有谋，可堪称帝王，”刘子业站直作揖道：“无论如何，求你护阿姊平安喜乐一世，我以我项上人头为你铺平晋升之路。

    何戢听罢跪在地上道：“可陛下，原本谋划不是让我潜伏在萧成道身边，将他们有诱骗进台城一网打尽吗？怎能变成真的弑君。”

    刘子业看着何戢的头顶道：“我只剩下几个时辰了，若我死后，朝廷动荡，阿姊必定是有心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你走到这步，拿着我的人头成为新帝爱将，才能护我阿姊一生平安顺遂。”

    何戢一时哑然，在反复确认后，垂下手臂。

    “臣以性命担保，一定守护长公主殿下一世平安顺遂。”何戢心中悲切，只能重重磕在地上道

    刘子业从胸口处拿出两封信交给何戢，随后怅然走到雨中。

    数不清的雨点落在刘子业的脸上，呼吸、感受着最后一场雨，随即挽箭插进胸口，突如其来的痛楚，饶是已做好准备，也硬生生被痛得跪在地上。

    刘子业呼吸沉重抽气，体内更是气血外涌，但随着时间变化，逐渐归于平静。

    刘子业耷拉着眼，睫毛挂上一颗颗晶莹的水滴，眼睛逐渐被雨水侵蚀，透过光影，仿佛当年同阿秭两人嬉戏打闹的场景就在昨日，可无奈人算不敌天算。

    何戢跪在地上，忍痛不敢抬头看向刘子业，淅淅沥沥的雨水不断冲刷着地面，也冲刷着何戢的心。

    何府密室内，何戢看着刘楚玉眼角处滴落的眼泪，随即将信放置在一旁，离开密室。

    刘楚玉睁开双眼，转头看向书信，眼泪盛满溢出。

    阿姊亲启

    人生匆匆几十载，或有人籍籍无名一声，或有人潇潇洒洒一世，

    子业得幸受万人敬仰，如今成王败寇也不甚所谓，

    而阿姊这十几年，时刻紧绷，未能肆意生活。

    如今阿姊既有机会能抛弃前尘往事，

    就受累带着子业一同游览名山大川、看遍世间风貌可好？

    大江、黄河未有尽头，如此磅礴景观，阿姊不可错过。

    子业想念江州的橘柑、潭中的葡萄、滇池的芒果，阿姊都替我尝尝。

    等阿姊百年后，我在奈何桥边等你同我分享趣事。

    子业绝笔

    刘楚玉看着如此整齐的字体，哀痛难忍，拧着胸口处的衣物，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

    刘楚玉翻转信纸，掉出当年刘劭谋逆逃离建康鸽筒，一时间回忆涌上心头，刘子业的音笑在耳畔脑海回忆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