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正是照片里的那辆,它似乎能感觉到人的靠近,在画听走向它时,车门缓缓打开,这令画听感觉它是个活物。
她扒拉了一下衣袋,发现里面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张车票,车票上面纵横交错地写着一些红色的符文,把原本的字迹全盖住了,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这公交车估计是得有车票才能上,所以画听把票小心地收好,然后上了车。
刚踏进车的瞬间,画听身躯就微微一震。
这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车内的环境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这里除了她还有十多二十多个别的乘客,车顶的灯散发着明黄色的光芒,笼罩着他们,不仅一点也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烟火气。
车上还有别的座位,画听随便找了一个坐下。
实在要说这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就是所有乘客都在睡觉,整个车上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外面刮过的夜风,更衬得车厢内温馨舒适。
画听屏住呼吸,轻轻地闭上双眼聆听着。
呼——呼——
是夜风刮过窗户的声音。
她听力很灵敏,偶尔也会听到风中夹杂着树木枝叶摇动的声音,细细碎碎,很好听。
她不禁多听了一会儿。
万籁寂寂。
现在,她很确定,整节车厢,只有她一个会呼吸的活物。
但也没什么可怕的,死人又不能咬她几口,不是吗?还不如多休息一会儿。
画听感到很困。
但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愿睁开眼睛的想法时,便猛地瞪大双眼,一身冷汗从座位上站起来。
……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说不准就是像她那样,沉醉在温馨的气氛中,然后逐渐忘记呼吸——慢慢溺死。
想到自己刚才的疏忽,画听不禁有些心悸。
看来座位是不能坐了,坐下就会泛困。于是画听顺着车厢慢慢向前走去。
车厢一共只有三节,行车也很平稳,根本不用扶着旁边,画听很快就走到了第一节车厢。
三节车厢里都有“睡觉”的乘客,只是第一节要少一点。
正思索着,画听忽然感到肩上一凉。
是一只手搭了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她差点摔一跤,但那只手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腰,让她保持平衡。
画听回身一看,居然是何不吟,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学生打扮,脑后戴着一个红蝴蝶结的女生。
画听刚想开口,何不吟的食指就抵住了她的双唇。
【这里不能说话,我们下去再说。】
她在手心上写道。
画听点了点头,便安静地站在她们身边。
过了三四分钟,公交车停了,似乎是到站了,三个人连忙从侧边的门下去。
下车后,画听才看到,正前方有一个很黑很长的隧道。公交车在放下她们三人后缓缓驶了进去。
这时候,那个学生打扮的女孩才颤抖着捂着嘴哭了起来。
何不吟低声安慰她。
等那个女孩稍微缓过来一点后,画听才问何不吟:“不吟姐,你怎么在这儿?”
“不吟姐”这个称呼是跟张否否学的,毕竟直呼……应该算是上司的人的姓名不太好。
“虽然现在当了总负责人的副官,但好歹我也是执行部的,偶尔会出来接一些任务。”何不吟说。
“这样啊……”
画听倒不怀疑这个何不吟是别人假扮的,毕竟看的到脸,她只是觉得何不吟居然能同时干这么多事,真是个八爪鱼精。
不过说起这个脸的问题,她又莫名想起了薛致达一开始就能看到脸的问题。
当然,现在不应该胡思乱想,应该干正事儿,所以画听摇了摇头,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了些。
那个站在一旁的女学生现在也平静下来了,她告诉画听她叫吴蝶,晚自习下课后坐了清水五号线,结果就感觉非常不对劲,幸好遇到了她们。
五号线……
画听和何不吟对视一眼。
看来【末班车】已经开始拓展它的狩猎范围了。
三人在隧道□□换了一下信息,得知每个人身上都多了一张写满了红色符文的车票。何不吟认真观察了一下,她说那好像是道家某种封印怨灵的符文,所以最好还是带在身上。
“话说你们有看到司机长什么样吗?我最开始上的那节车厢离得很远,而且只有死人。”画听问道。
何不吟摇头。
“我…我倒是看到了。”吴蝶小声开口,她的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驾驶座有一块凸起来的白布,下面似乎盖了什么东西,还一动一动的……看起来很违和很吓人,不像是人。”
吴蝶一说起这个就浑身打寒战,所以关于司机的话题没有再继续进行下去。
之后又经过一两分钟的讨论,何不吟提议先进隧道里看看,毕竟还有些其他人没被找到。画听和吴蝶也同意了。
吴蝶胆子小,是被夹在最中间走的,她几乎是紧紧贴着殿后的画听,仿佛只有真切地感受到后面是温热的呼吸才能给她安全感。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
“那个隧道口……是不是有一个红色的影子?”
“哪儿啊?”画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后发现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桶。
桶和人差不多高,桶身被漆成红色,但因为时间久了,油漆有部分剥落,像得了皮肤病。
桶盖上还有字:
路黑小心,提灯自取。
“太好了,这里有提灯,我们一会儿不用摸黑走了!”吴蝶松了口气。
何不吟点点头,打开桶盖准备拿灯。
就在这时,隧道里忽然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何不吟拿灯的动作不禁一顿。
脚步声听起来是有两个人,画听眯起眼睛,直直地看向人走来的方向。
不久,她就看清楚了。
是两个穿着制服的黑影。其中一个手上戴着一条三叶草手链,是执事塔大厅里给她解释什么是【红种】的女生手上戴的那条,这也是她判定那个人是女性的依据。
知道对方是友军后,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男生叫徐风,女生叫齐昭萝,他们两个“刷新”的位置就在隧道里,现在是顺着光走出来的。自我介绍过后,画听便能看到他们的脸了,她现在对这种事已经习已为常了。
徐风和齐昭萝说他们只在隧道里深入了五十米左右,要解决末班车的问题估计还是得大家一起深入找线索。
于是众人打算拿了灯就出发。
桶里的灯质量不好,光线很暗,一只手就能完全捂住,而且一共只有三盏,也就是说,有两个人都会没有灯。
徐风和何不吟自愿把灯让出来了,剩下的人人手提一盏。
“你们两个刚刚在隧道里有什么发现吗?”何不吟边把桶盖放回去边问。
“里边特别暗,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徐风说,“但是有一面墙上有特别大的红字,说让各位乘客注意,隧道里潜伏着杀/人/犯,会在夜晚猎杀乘客。”
此言一出,吴蝶提灯的手瞬间一松,整个灯盏掉了下来,幸好画听眼疾手快地接住,不然就只剩下两盏灯了。
“我…我不进去了!!我们就留在外面吧!!”吴蝶的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我好害怕遇上杀/人/犯!!”
女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即使恐惧到了极点,她也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忍住不失控哭出来。
为了不给这群穿制服的人添麻烦,她已经很努力了。在场没有人想逼迫这样的她。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她一个人留在外面也不安全。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徐风忽然一拍手说:“我看那隧道确实挺邪乎的,里面也脏,要不就你们三个就都留在这儿陪她,然后我一个人拿盏灯进去呗。”
他拿出一把匕首:“反正我有这个,那杀/人/犯就算遇上了也应该弄不死我。”
齐昭萝白了他一眼:“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傻白甜?”
她走到一旁低声给何不吟和画听解释说,她和徐风是青梅竹马的好友,这家伙从小就把各种事都想得很简单,而且还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也不是负面的那种,就是觉得所有重活都应该男的来干……反正总之就是,不要让他一个人进去,她怕他直接就死里面了。
何不吟点了点头,她最后决定让徐风待在外面陪吴蝶,然后她们三个进去。
徐风抗议了几句,但面对总负责人的副官,他还是妥协了。
于是乎,画听她们三个一人拿了一个灯,临走前,徐风还在对她们遥遥招手。
齐昭萝“哼”了一声,然后扭头就不看了。
三个人就这样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隧道。
“这个隧道特别长,对面看不到一点光,我刚刚在里面走的时候严重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尽头。”齐昭萝说,她的声音不断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听起来幽幽的,有点像从深渊里传来。
“我们一会儿交流的时候尽量小声点,这里回声持续太久了,可能会引起杀/人/犯的注意。”何不吟说
齐昭萝点头,深有同感。
忽然,她发现身后规律的脚步声停止了。
“诶……画听你怎么了?干嘛突然不走了?”她回头问道。
“我在看,墙上的东西。”画听轻声说。
她把提灯举高,招呼另外两个人过来看:“你们看墙上贴的。”
并不强烈的光芒照出了一大片墙,显出了那些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如同人体血管的东西,唬得齐昭萝倒退一步,却让她看得看清楚了。
隧道的墙上,重重叠叠的,布满了寻人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