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薛致达神色惊诧地指着自己的脸。
“你今晚上怎么了呢,小何?还是早点去休息吧。”他说,左手的食指轻轻推开何不吟的枪口。
何不吟纹丝不动,依旧是防备的姿势,只是这一次,她的枪口瞄准了对方心脏的位置,眼里似乎要迸溅出滚烫的铁水。
那个冒牌货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也明白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他缓缓展颜,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随后径直上前,胸口抵在枪口上:
“何必呢?换一个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的声音很悠闲,和先前穿模作样时判若两人:
“反正对你来说,对你这种——没有思想,只喜欢当别人走狗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吧,小何?”
何不吟没有理会他声音里的讥讽,比起羞辱,更让她激动百倍的是:这个人杀死了总负责人——那个曾经说过他很怕死的人。
“别这么叫我……”
她声色沉沉。
这几分钟,她的思绪飞速旋转:
既然薛致达的尸体在楼下,那便肯定不会是夺舍,眼前的这个东西应该只是一个仿造真人制作的傀儡。
有这方面相似神技的人,她是认识的,只是她没想到他连逼真的人体都能做出来……当然,也可能之前他只是在隐藏。
那个自恃不凡的人,和她一同入编,但从来不会在执事塔的窗前驻足,看一眼下面安居乐业,车水马龙的人群。
“…钟芜。”
“对不对?”
“薛致达”没有回答,他保持着方才嘴角的弧度,仿佛何不吟只是在和他闲聊而已。
何不吟眯起双眼,视野逐渐缩小,直到最后一线亮色在浑沌的边缘突显到最大,此时的她如同一只锁定了猎物的猫科动物。
身后的左手飞快地操作着手机,打出了几行字:
【封锁所有出口,去37楼钟芜门口】
“没必要吧,小何?我希望你先别把那句话发出去,然后从这里离开。”“薛致达”似乎完全没有把何不吟的举动放在心上,他悠哉地转身,走到窗前,然后双手前推。
——整扇窗户被大打开。
一股劲风灌了进来,把室内的书籍吹得剧烈抖动着。
今晚是满月。
怪灼灼的月色透过男人的身体投在何不吟脸上,五官的起伏竟然让他银光镀出的阴影显出了一丝圣感。
“你知道,我不是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的傻子,所以我保证,如果你非要把我变成通/辑/犯,”
他随意地拣起手边的一本书,扫了两眼后松手扔在了地上。
“你会毁了这个安全区。”
尾音落下的瞬间,何不吟左手按下了“发送”键。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听他说太多话。
只会耍嘴皮子的人。
这个该死的、来执事塔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安全区、而且一次次置疑她的能力的……狗//娘/养的东西。
天知道她忍了多久。
何不吟的气息因为剧烈的暴怒之感而颤抖。
“你、去、死、吧。”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淬了毒的字。
“这就是我的选择。”
她知道,下一秒,一楼值班的人会关闭大楼,37楼同楼层的人会马上把钟芜的门口围成铜墙铁壁,然后……
然后这个渣滓会死在万人唾弃之下。
那个貌若薛致达的傀儡站在月光下,在何不吟发出信息后动作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应该是操控者暂停了对它的控制。
他在确认何不吟指令后自己原身的处境。
不过毫无悬念,他没这样做的必要,因为何不吟根本就不是会收回自己指令的人。
特别是在盛怒之下。
也许是因为钟芜的话不可信、狐假虎威来拖延时间的时候太多了,不过感情激烈时的人不为自己当时的行为思前想后也是常态。
总之,他的威胁是失败了。
宿舍的门很快就会被万能门卡打开,然后他会被送去死//刑。
钟芜悠悠地叹息一声。
然后阖上双眼,把神念重新放回傀儡身上。
何不吟正打算松一口气时,便看到“薛致达”又睁开了双眼。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笑,被月色勾勒得令人看起来毛骨悚然。
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刀锋闪着寒芒。
他用指尖拭了拭刀锋,随后抬手刀起!
何不吟用力抿唇,后退半步,好作出迎击。
但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看到,傀儡将刀劈向了自己的脖子,颈上留下了一道平斩的血线!!随之便是……!
血液喷涌,像是巨鲸吐息。甚至让何不吟的脸部、发丝、手上都染上殊色。
可血并不是意料之中的鲜红色,而是一种石油般浓稠的深黑色!!那种纯净的黑色几乎浓得要蒸腾出滚滚黑烟!!
那颗长着薛致达脸的脑袋失去了支撑,整个身体都倒了下去。
但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被大开着的窗架支住,半悬的头颅像一只被马戏团里小丑牵着的气球,在室内和室外之间摇晃。
那一瞬间,他脸上笑容更甚,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黑色的血液倾洒而下,衬得月色更加皎洁。
何不吟看向她沾满不明液体的手,它们正在散发出一阵阵极其呛人的气味。
满屋子的黑色的腥气,顺着高处的风,正飘向远处。
视野细细溃动,模糊的赤色光点,重叠的巨大的黑影。
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东西在夜色里浮动。
它们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