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泻而下。
水流透过密匝匝的枝叶顺着树干流下,在沧桑的树皮上留下蜿蜒的痕迹,竟如翻出血管和神经的皮肉。
像极了一串怨毒的诅咒。
屠木鬼用食指尖沾了沾雨水,带着一种冷腻的尸臭。
她转头,视线的尽头是一片浓重的,毁坏建筑与糜烂植物交织出的黑暗。
而那片黑暗之中,静静地驻立着一个穿着黄色雨衣的女人。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玩具脸上画出来的笑容。雨水从它的头顶、发尖缓缓滑落,打落在地上。
“小张,你看到了吗?那是他们说的黄衣女人。”屠木鬼说。
张否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它…它应该不会过来吧?”
“我也不清楚,”屠木鬼回头道,“不过这是好事!既然它现在在我们这里,那就不会去找听子和小白他们了。”
张否否点了点头。
颔首的时候,他的目光下移,掠过黑土覆盖的地面,然后再向上……他看到了从某个地方滑下来的、一串连贯的暗红色雨珠。
当他的头完全抬起时,他看到了那个黄衣女人的脸!
它在笑!
它在离他近到只有两三米远的地方!!
……明明只过了短短几秒,一抬头的工夫!
那张脸苍白、僵硬,嘴唇上是鲜艳刺目的红色,它弯起了一个恐怖的弧度,几乎延伸到耳根。
蓝色的嘴唇,红色的笑容。
这令张否否联想到了失血窒息而死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抑制不住地尖叫了起来。
但尖叫完他又发现那个女人没动了,只是继续僵硬地笑着注视着他。
屠木鬼此时已经走到了张否否的身边陪他:“小张……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进步少则不动,这个黄衣女生一定是因为进步少才会不动的,我们不能像她一样啊。”
张否否小声问:“不是……它瞬移了啊!小槐姐…你、你不害怕吗?”
这时候还在开玩笑,她就是传说中的恐龙神经吧?!
屠木鬼认真地摇头:“我非常非常地害怕!心里特别想哭,只是尖叫不是我表达害怕的方式罢了!我是一害怕就会像刚才那样胡言乱语的人。”
边说,她边上下打量着女人:“是只要盯着她看她就动不了吗?那我是不是只要找根绳子把她绑在我胸前就可以了?”
当然,没有绳子。
所以屠木鬼的选择是……
她猛地抬手,一柄突然出现在她手里的匕首利落地划出一道弧光,平齐地割断了黄衣女人的脖子!
没有血。脖子不能造成致命伤。
而此时,黄衣女人的笑容忽然变得狰狞起来!她的头颅半悬在空中,两颗由于重力而颠倒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屠木鬼,然后……从两个人的眼前消失!
张否否转向屠木鬼,眼神疑惑,而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缩,眼神变成了震颤的惊恐!
——屠木鬼白皙的颈上出现了一双发青沾血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张否否再次发出了凄厉无比的尖叫,仿佛即将被掐死的人是他!
屠木鬼悚然回首!
直直对上了那张死僵却又凝固着诡谲笑意的脸!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黄衣女人一被看见就不动了。
屠木鬼弯腰,又后退一步,大模大样地从那双手的禁锢中脱离了。
这下子弄清楚了:黄衣女人只会在没有被注视着的时候瞬移、并从人背后袭击。如此一看,她也并不是很危险。
不过这个女人现在已经这么近了,也算是方便两个人监视它了。
“小张,我们就一前一后盯着它吧,我觉的我俩是不会同时眨眼的。”屠木鬼提议。
“不行!”
张否否深吸一口气,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撩开前额湿得滴水的短发,现出惊恐神色仍未褪去的双眼,嘴里居然少见地流畅地说出了一大段话:“这样没用的!刚才它从背后偷袭你之前,就是在我们的注视下消失的!”
“而且,如果它真的在我们的注视下就不能行动,为什么最开始选择出现在我们身前,要是选择出现在我们身后,它不就可以直接瞬移到背后杀了我们吗?…我刚才忽然明白了——”
“小槐姐,它……有智商,它在伪装…!”
随着尾音落下的,还有“咯吱咯吱”、木偶转动肢节般的声音,在咫尺内响起。
……
……
画听眯起双眸,瞳孔几乎缩成一线。
这不是因为雨中她的视力不济,而是因为,她必须要尽力缩小自己的视野,以免看到那个东西。
——【见者即死】
最开始她回身撞上那个软绵绵的质感时,就有这种预感了:
那个鬼东西,像个橡皮泥一样,有踏马的延展性!!
画听能听到它像沼泽里的黑泥一样在她周围扩散的声音。
它扩散的速度很快,虽然它本身没有越过画听,但它有些跑得快的橡皮泥已经攀上了和她齐平甚至在她前方的墙上了。
如果不虚着眼睛,那真的就死定了!
她感受到周围的黏腻感如同一张黑网,正在逐渐把她困住,也就是说,留给她看的空间正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要防不住了。
但是她凭什么要一直受制于人呢?
电光石火间,少女右足一旋,身形的轨迹在瞬间改变方向!一个滑铲直直拐离了黑泥的包裹!
下一秒,她凌空跃起,猛然蹬在一块石碑上调转方向——是的,她现在在那片墓地里,与此同时,她利落地拔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在足尖踩到异常质感的瞬间,毫不犹豫地直刺下去!!
那柄匕首带着下滑的惯性,一路划到尽头。
皮肉肺腑撕裂的快感随之而来。
但画听也不敢恋战,撒丫子就跑,她知道那东西没死,而且她也实在没有把握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赢过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敌人。
好歹视力是暂时恢复了。
她的目光飞速掠过周围石碑上的那些名字:桂正、桂鹿、桂梅、桂金、桂皮……等等,桂桦!
这么小个村子,应该不会重名吧?!
但是,既然桂桦已经死了……
…那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