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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话说,曾有一户人家夜夜坟头不得安宁,每晚祖坟中都会发出奇怪的的声响,那户人家姓徐,徐老爷顿觉有怪事发生,就找了几个胆子大的人下坟查看,你们猜,打开棺椁发生了些什么?”

    一身量不算高,左脸上一颗大痣,胡须极长的小道士,看着又老又小,屁股端坐在长条板凳上,一只脚屈立着,踩着长凳尾,双手也不闲着,一只手捋着自己的长胡须,另一只手打着乡间常见的大蒲扇,状似粗鲁,却一举一动皆有根据。

    道士的桌旁挂着长幡,明晃晃写着“卜”之一字。

    她面前聚了一堆人,道士不算命,竟说起书来,惹得墨水县百姓齐齐前来观看。

    “发生什么?”真有人大声发问。

    小道士将蒲扇一扑,一阵大风吹过,众人被风迷了眼睛,散落下来的头发糊住脸,惊恐地去看小道士。

    谁知道士扑哧一声笑出来,自顾自扇起蒲扇,微微抬起下巴,捋着胡子,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慢慢摇头,“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说着,一扯旗幡,卜字悠悠荡落。

    “切——”

    众人一拍脑袋,顿觉无趣,纷纷散开了。

    话说,这个道士是十天前,来到墨水县的。

    那一天阴云密布,县里务农的,读书的,还有街边上贩夫走卒一抬头,整齐划一地收拾起来,往家里赶,谁知走到一半,就见这个面生的道士裹着宽大的道袍,手拿幡旗,蒲扇,慢慢向外走,随意坐在一处空地,她将算命的东西一一摆开来。

    买菜的张老头路过劝了声,“小道士,别摆了,”他指了指天空,“马上下雨了,把你东西淋湿了,得不偿失。”

    道士抬眸一看,笑了下,露出洁白秀气的牙齿,不紧不慢摇头,“天要下雨,我避不及,天不下雨,天助我也。”

    张老头见劝不动,呢喃着这人怕是魔障了,便拎起自己的菜篓子,加快脚步走远了。

    还未走出两步,低头却见光亮,一抬头,天光乍破,乌云骤散,唯见澄澈的蓝天。

    张老头倏地转头,道士已将卜幡挂出,似有所感,与张老头对上视线,轻轻点头示意,不再言语。

    自那后,张老头莫名地亲近她,总在她边上支摊。

    人群散尽后,张老头凑过来,搓搓手,“小七啊,后面发生什么,你先跟叔讲讲呗。”

    小七即为道士,梁七玄。

    梁七玄看着张老头,他常年务农,背佝偻,直不起身子,指甲缝里常有泥土,身上混着蔬菜,农肥和皂角的气味,“叔,你这不是坏我规矩吗?”

    张老头显然入迷了,这故事他连续听了两天,是县里听的最全的,他是个碎嘴子,梁七玄一来,乌云散去这事不到一天就被他传遍整个墨水县,没想到来听故事的人变多了,把他的位置都挤占了。

    他一撇嘴:“你看听书的人把我的生意都挡住了,你告诉我,我不计较咯。”

    梁七玄微微一笑,余光看见前面县衙的石狮子旁边躲着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面容消瘦,印堂发黑,只瞥了一眼,便知是个将死之人。

    张老头等着她回话,梁七玄下意识双手并起来,搓着自己的麻布道衣,“棺椁打开,只见一只锦鲤同一只金雀扭打在一起,突见天光,锦鲤蹦出坟,连越过几座山头,金雀瞬间飞走,空中只留下飘落的羽毛。徐老爷见此奇观,请了一个算命的道士一算,竟是祖坟冒了青烟,儿孙之中有旷世人物出现。”

    张老头听得入迷,连有人买菜,在他面前挥手,都没反应过来。

    来人是刚刚躲在石狮子边上偷听梁七玄讲故事的人,他一走近,她便看得更清楚了,悬针纹,法令纹极深,明显为人固执,额头的伏羲骨微微突出,有才能却无处施展,眉眼呈凶相,脾气性格不会好。

    梁七玄微微咳嗽,张老头反应过来,“要什么?”

    那人心不在焉,随手一指,“这个,这个,都来点。”

    接过称好的菜,不经意瞥了眼梁七玄,转身离开。

    梁七玄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张老头转过身来问:“真有那么邪乎?那坟头动了都有好事啊。”

    “那可不一定,出来的是锦鲤金雀,还是干尸鬼魅,都看——命。”

    梁七玄说得神神叨叨,起身收拾东西,和张老头打了声招呼,便向东离开了。

    ——

    西边的小房子里,荆条甩得啪啪作响,却听不到一丝痛呼声,刚刚买了菜的席大爷推开屋门,才听见很微弱的闷哼声。

    将菜随意丢到厨房灶头上,吆喝出声,“快做饭,老子饿了。”

    过了良久,一清瘦书生走出来,高大俊美,面如冠玉,只是过于瘦弱,穿着青布麻衣长衫,浑身数道裂口,血滋滋渗出来。

    席大爷坐着,脚却敲得高高的,皱眉抬眸去看,不耐烦,“快点啊!做个饭都做不到嘛,留你有什么用!”

    口气非常不客气,言语间全是侮辱,但男子没有反驳出声,沉默地向厨房走去。

    他婆娘甩开荆条,从后面走出来,一副凶神恶煞之气,“这混小子,当初答应他再读三年书又怎么样,家里没钱,安儿可比他聪明多了,送他读书有什么用,还跟我犟,明天就把他的书全烧了!”

    “妇道人家,书多贵啊,送给安儿正好啊。”席大爷心情突然阴转晴,咧开笑脸。

    他朝婆娘一招手,兴奋道:“我们家祖坟要冒青烟了!”

    “怎么个事情?”婆娘一听来劲,凑到他身边。

    “前几日我就天天做梦,梦到咱们家坟头有动静。”

    婆娘缩缩脖子,有点害怕。

    “蠢东西,这有啥可害怕的,东边那个算命的听说没,呼风唤雨,上达天听,今天我偷偷听到,说坟中鲤鱼和金雀打架,咱们家席安要成为旷世人物了,我们老席家要发啦!!”

    “真的假的,是说咱们家吗?”婆娘两眼放光,虽有疑窦但眉眼已经展露笑意。

    “那哪能不是我们家,还有谁家坟头有动静啊,我今晚就下坟看看。”

    话音刚落,席桑就端着菜上来,色香俱绝。

    ——

    夜晚山林中树影憧憧,乌鸦连天叫着,席大爷打着火把,看不见眼前鬼魅丛生,只听见重鼓捶般的心跳声,兴奋得冒汗。

    用铁锹哼哧哼哧挖着,尘封多年的棺椁上全是尘土,厚厚盖在上面一层,席大爷用尽全力都没有打开。

    他眼中燃着火炬一样的光芒,如果真有奇闻发生,县老爷知晓了,邻居同僚们知道了,定会前来拜访,到时候席安高中状元,他们席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想着,他高高举起铁锹,用力往下砸去。

    嘭的一声,尘土飞扬,迷了眼睛,他随意抹了把脸,用力一推。

    一片红光闪烁,乌鸦嘶鸣力竭,一头坠到棺材里。

    __

    席桑上街买菜后,顺道去了同窗好友褚羽杰家中。

    脱下衣衫,身上简单包扎的伤口已经渗血,褚羽杰拎着医药箱包,熟练地给他上药。

    “这样不行啊,你家里那些人眼里只有你弟弟席安,跟眼珠子一样看护着,你就不是人了,根本就没把你当人啊,每天对你拳打脚踢不说,家中脏活累活全都让你一个人做了。”

    褚羽杰嘴里嘟囔着,瞥了一眼席桑,他眉眼冷淡,不知道听进去几句话。

    “要不,你拿我爹的官威吓唬他们,我爹可是知县,好歹是个父母官。”

    席桑摇了摇头,将衣服穿了起来。

    “差不多了,我要回去做饭了。”

    褚羽杰气得跳脚,“天天做饭,你又不是老妈子,真要如此一辈子。”

    席桑看了他一眼,眼里有褚羽杰看不懂的神色。

    街边像往常一样热闹,忽然,上山采药的老伯一反常态,没背篓子,而是推了一个板车。

    板车上拖着一个人,四肢像软脚虾,软绵绵耷拉着,手臂垂落,一串血流了一地,腥臭的滴答声让平静的小县被打乱。

    他高声呼喊:“死人了!死人了!”

    席桑一怔,脚步渐渐停下,老伯一眼看见走在街上的他,声嘶力竭,“席桑!你爹死了!”

    ——

    墨水县的消息藏不住,西边传来东边,就像一阵风溜过。

    不过一个时辰,西边考了一辈子没考上秀才的席大爷死了,死在了自己家祖坟里头的消息传遍了街头巷尾。

    卖菜的张老头一愣,下意识回头去看打着蒲扇的梁七玄,见她双眼望天,便凑上前来。

    “这咋回事?”

    梁七玄挠了挠头,“死得早了些,有点不对劲。”

    “你知道他要死啊,能算出来不,咋死的啊?怪事,昨天还见他来我摊前买菜,今天就死了,人的命还真难说。”张老头瞄见她桌前的龟壳铜钱,八字批命,暗戳戳问。

    梁七玄没来得及回话,一群乌压压的人涌了过来。

    打头的便是席大爷的婆娘,刘婶子,身后站着的是急匆匆被她从学堂里拉出来的小儿子,席安,接着是一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和看热闹的人。

    而梁七玄的目光落在最后头,那个青衣俊朗的男人身上,明明青布麻衣,难掩姿容绝色,书生之态,弱冠之年,神凝秋水,衣剪春烟,琼姿皎皎,玉影翩翩。

    梁七玄一愣。

    这便是那人,她找的人?

    她眉目呆愣,刘婶子更是怒目圆睁,她嗷呜一声,大哭出来,人群像土堆堡沙砾一样哗得散开,才发现,中间藏着的是装席大爷尸首的板车。

    梁七玄一挑眉,人中处稀稀疏疏的胡须顺着一抖,一颤,莫名三分搞笑。

    她坐到长板凳上,一摊手,微微一笑。

    “各位,有何贵干啊,听书吗?”

    刘婶子一个箭步,呸的一声,冲着梁七玄啐了一口口水,哭喊出声,“你这破道士,狼心狗肺的黑心玩意,”说着挥舞双手,鼓动着周围的人,“大伙儿都来看看啊,就是这个人,他昨日就在这里给我家那位讲,说我家祖坟里有好东西,我家老头才马不停蹄地下坟开棺,没想到就这么死了,一命呜呼,死不瞑目啊!”

    众人指点纷纷,席大爷尸体面色如纸一样苍白,眼睛瞪得极大,露出惊恐的黑色瞳仁,眉尾高高挑起,形成可笑的括弧状。

    这是一张极为惊惧的面容,可想而知死前,他有多么害怕。

    梁七玄瞪大眼睛,一脸无辜,“这关我什么事情啊,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啪的一声,刘婶子一巴掌折了她的旗幡,拍断了她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桌子,木屑乱飞,梁七玄紧急避难,坐在凳子上不动,双手向下扣住凳子,连人带凳子一起向后面撤了两步。

    “我告诉你,和你脱不了关系,你得赔钱,不!你得偿命。”

    其他人看热闹不显事情大,连声喊:“偿命!偿命!”

    刘婶子是墨水县厉害的婆娘,卖菜的不敢与她讨价还价,卖肉的不敢缺斤少两,惹急了她,一把荆条不长眼睛,甩得虎虎生威,哪里管你是谁。

    她现在明显是被逼急了,要气爆炸了。

    席桑站在后面望,从小到大的挨打经历在提醒他,如果再不顺她心意,她要发火了,可道士有意思的很,嘴角隐隐勾着笑,不惊不惧,端坐着像在看笑话一样。

    果不其然。

    一下秒,刘婶子掏出荆条,正要挥出——

    “停!”

    梁七玄猛然叫停。

    在场的,包括刘婶子在内都是一愣。

    “我可没说!不信你问张大爷。”

    祸水东引这招用的炉火纯青,刘婶子立马一转头,瞪着蹲在一堆菜中间的张大爷,他一咬牙,心想:小七啊,你不要怪我,我一把年纪了,可挨不住这荆条。

    “不不不,我啥也不知道,就是这道士告诉你大爷的,与我无关啊,我一向老实本分,这县里大家都知道。”

    梁七玄无声叹了口气,霎时间,她扭身一躲,荆条钉进了她的长板凳里,她心疼的心脏一跳,那可是陪了她一路的板凳啊。

    “等等,等等!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夫君吗?”

    刘婶子手一顿,但显然杀红了眼,没什么思考能力了,还是儿子席安脑袋灵光一闪,上前拦住了自己母亲,“母亲,他是板上钉钉跑不了关系的,但若是还有其他同伙,也得一起揪出来,为爹报仇。”

    场面暂时安静下来,期间梁七玄坐在一地板凳桌子的木屑残骸之中,摸索着自己的铜钱,龟壳,一摇,二摇,三摇……

    良久,她静坐不动,众人焦急纷纷,连回家赶饭吃的人都挪不动脚,非要看完这场闹剧。

    她玩味一笑,抬头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最后面的席桑身上。

    “是他。”

    梁七玄指着席桑,斩钉截铁:“杀死席大爷的凶手就是他。”

    众人一惊,目光转向那个青衣书生,他一脸无辜迷茫,洗得发白的衣裳在光下毫无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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