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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黑夜如墨,戈溪端着一盆水进房间,轻手轻脚放下,“小姐,快洗漱吧。”

    梁七玄听见声音从木桌上下来,走到盆前,坐在穿上,随意往脸上抹水,胡乱擦了边了事,一转头,戈溪拿着她的胡子用力梳着,“哎呀,我的娘,戈溪,你轻点,我花大价钱做的胡子,你别给我扯坏了。”

    戈溪木着脸,但手脚乖巧,放下梳子,梁七玄看见梳子上一小撮毛,心疼得捶胸顿足,“败家子,败家子,每天都要吃肉不说,力气这么大,胡子都要被你拔光了。”

    戈溪坐在她身边,目视前方,呆呆道:“吃肉,因为在长身体,力气大——其实还好。”

    “那毛都没了!”

    “胡子不贵,我看见你从死人堆里收集死人的毛发,你手艺不行,做出的胡子不牢固。”

    梁七玄停了捶胸的动作,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手摸着脑袋,“害,那是因为……我给人家超度,那不得收点利息啥的,免得人家刚去地府就欠债,这混账事咱们不干哈。”

    戈溪看了眼天色,“到时间了,要睡觉。”

    “别吹蜡烛。”

    “知道,”戈溪径直走出,“快睡,我去喂小黄。”

    梁七玄看着戈溪豆苗菜似的背影,寻思着明天买只鸡回来给她补补。

    戈溪是她从道观下山途中捡的,本是将死之命,她一念之差,将她救下来,养在身边。

    事实证明,身边有点人气,日子越过越滋润。

    小黄,一直昂首挺胸的大公鸡。

    戈溪往地上撒今天给它准备的准备的豪华饲料,黄瓜,青菜,麸皮,稻壳,玉米……

    小黄围着饲料绕圈子,戈溪对它的步伐甚为了解,“别挑了,再不吃明天更差,小姐省钱,乱世之中,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黄听懂的,一撮一撮弓着身子,吃起自己的晚饭。

    半夜,小黄忽然嘶叫起来,此起彼伏,一声连着一声。

    梁七玄烦躁地翻身起床,咣当一声,把门推开了。

    只看见,白日里那个青布麻衣,清雅俊秀的公子正慌乱地围着公鸡,如果不是被梁七玄的推门声吓到了,可能就要捉住鸡嘴了。

    梁七玄歪头一笑,打了个哈欠,“早知道晚点出来了,等小黄啄你两下就老实了。”

    席桑站定,面色归于平静,他清声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聊一聊。”

    梁七玄转身往里走,给他留了门,留了一句话飘在空中,“这知县就这么让你逃出来了,真是没啥用。”

    白日里,梁七玄众目睽睽下指认席桑,席家几人情绪激动,幸亏有几个百姓尚存理智,请来知县中人协理调查这件奇事,席桑当即押入县衙中。

    谁知晚上,就水灵灵地出现在了梁七玄的居住之地。

    “请坐吧。”

    席桑低头一看,屋内一共两个板凳,一个梁七玄坐了,另一个被她用来翘脚,便立在桌边,借着烛光打量着眼前人。

    除去了脏乱的胡须和可笑的痣,她看起来面容姣好,直鼻樱唇,极白,头发不像白日里乱得如同鸡窝,而是乌黑发亮,柔顺地垂在肩头。

    午夜不灭烛,说明她知道他要来。

    既然知晓,他便开门见山,“道士姑娘为何污蔑我?”

    道士……姑娘……

    梁七玄扯了下嘴角。

    “你怎知我是女子,又怎知我是白日的道士?”

    席桑低头对上梁七玄水润的琥珀眸,顺势蹲下,与她双眼平齐,轻笑,“虽说姑娘装扮得很好,但男女骨架有明显差别。”

    “道袍包裹了我的身子,你并不能明显判断,再说,我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

    “是这样没错,我只能看你的脸,眼眶骨偏圆,额头眉弓处骨头平坦,下颚骨更钝,都异于男性。除去那些明显混乱的特质,可以看出,姑娘骨相极佳。”

    梁七玄眉眼间玩笑蜕去,这人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她在伪装。

    她将翘脚放下来,用自己的衣服袖口擦了擦,“坐吧。”

    席桑起身,顺从地坐下,和梁七玄面对面坐着。

    “姑娘,我是读书人,清誉最重,你平白无故构陷我,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这男人怪冷静的,要是她,估计立马破口大骂,暴跳如雷了,而这人,白日乖顺被押进衙门中,晚上找机会为自己翻案。

    一阵风吹过,蜡烛明明灭灭,在被吹灭的最后,席桑低垂眼眸,明晃晃看清了女人眼底的戏谑,“难道与你全然无关吗?”

    低低沉沉的笑声在夜晚显得格外荒凉空灵,蜡烛一灭,独凭窗盏月光倾洒侧影,是人是魅,难以分清。

    席桑落在腰际的拳头倏地握紧,霎那间眼神锋芒毕露,却在抬眸轻扫之间,融于冰雪,归于沉寂。

    他直接坦白:“姑娘若知道,我如牲口一般的前半生,便不会怪我……下毒害人了。”

    是了,梁七玄在看席大爷第一眼,便知这人毒入骨髓,没得救了,而这下毒的人,随意打听一下便能猜个七八分。

    “仵作明日就要验尸,哪怕不是因你而亡,你难逃清誉名声尽毁的窘境。”梁七玄的声音没有音调,只是平常陈述事实,却一针见血。

    席桑不慌,清俊的笑容溢出,“我想,姑娘能帮我。”

    “我可不行,毁尸灭迹这种事情我干不来,损阴德的。”

    “姑娘既然算无遗策,便能知道凶手不是我,按照我的计划,他会死得悄无声息,而非现在人尽皆知。姑娘只要改口,不死咬我,我自有法子脱身。”

    梁七玄觑了他一眼,眼神落在了他那双洁白如玉,修长干净的手上。

    良久,没有言语。

    两人都按捺住了,互相试探,在沉默中交锋,梁七玄先松了口,她抬头问:“我记得你是墨水县唯一一位不过弱冠就考中了秀才,当年可是名震千里。如今却销声匿迹了,为何?”

    席桑沉默了,他今年二十八了,时光蹉跎,陡然提起当年荣华,竟觉恍如隔世。

    “冬日毒打,伤口流脓,夏日炎热,感染蜷曲如同废人,”说起曾经,席桑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见梁七玄神情未动,便笑道,“我有做不完的粗活,没有时间读书了,不过八年就能毁了一个天才,如此简单。”

    梁七玄心一动,从床头翻出一堆杂乱的纸张,墨韵深刻,她捻纸一张,道:“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不能回,夜不得伏……这是我从席家烧柴火堆里捡的,写的很好啊,斩断了神龙,太阳不再运行,昼夜不再更替,就能凝固时间,生命永存。”

    “姑娘,未免太关注我了。”

    席桑神色清淡。

    “明明野心磅礴的要将自身粉碎,却仍然要端起一副清冷自持的君子形象,”梁七玄手指点了点他,“你装的不累吗?”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出。

    席桑猛然望进她的眼眸,明亮清澈,没有一丝黑暗。

    “你想要什么?”

    “我能帮你,帮你走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更快,更安全。”

    席桑嗤笑,“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我选中了你,我要你……摆平这个乱世,你若答应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底线。”

    ——

    天露鱼肚白,戈溪推开梁七玄的房门,“有人找你。”

    咣当,放下水盆,帕子搭在盆沿上,一切都安置妥当。

    梁七玄在床上连连翻身,哈气打个不停,一睁眼就看见立在她床边,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戈溪,吓得头猛地一窜,撞在了床头。

    哎呦一声,梁七玄坐起来,“戈溪,说了不要大清早站在这里,你把我吓死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跟鬼似的。”

    戈溪重复:“有人找你。”

    梁七玄歪了歪头,揉了两把脑袋,便起身快速梳洗,套上胡子,黏上大痣,赶紧出门见客。

    是衙门的师爷。

    “哎呦,证人留步啊。”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师爷拉着他,边走边说,嘴皮子上下攀碰,说的很快,“昨日送进衙门的席大爷尸首不见了,衙门里用来追击的猎犬一早全部口吐白沫,死光了。你现在是唯一的证人了,知县跳过了验尸环节,我这才慌张地来请你。”

    梁七玄脚步一顿,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说清楚些,怎么回事?”

    几步脚程,师爷便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黎明时分,仵作提前来看尸体,却发出一声大叫,众师爷冲进后院一看,尸体不见了,那些追击猎犬正在分食一些已经油炸过的骨头和肉,不到一刻,众目睽睽之下,全部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你不知道,这些猎犬很难养,它的吃食都是专门的养犬人负责,不知道是谁把有毒的食物丢进衙门里了,把养犬的老李气个半死,正在衙门口哇哇哭呢,拉都拉不走。”

    梁七玄挑眉,远远看见衙门口,抱柱哭泣的老汉。

    她开口劝道:“哎呀,不要哭了,说不准,好犬投胎成人了,你再哭,人家黄泉路都走不安生。”

    老汉一听,并没有停止哭泣,甚至对梁七玄龇牙咧嘴,上手扒拉她的裤脚。

    梁七玄一跳,跳出好远,独留师爷死死抱住发狂的老汉。

    “冷静些……冷静些……他说着玩的,不要放在心上……”

    ——

    公堂公审开始了一段时间,坐在主位上的却不是昨日主持公道的知县,而是一个清秀娇小的人,他声音夹粗,眼神不时瞟着地上跪着,挺直脊梁的席桑。

    知县轻咳一声,“证人已到,咱们可以开审了。”

    坐在主位上的崔浦和收回视线,“证人说说吧。”

    知县补充,“跪着,赶紧跟大人好好交代。”

    梁七玄眼睛咕噜转着,跪在席桑身边,瞥了一眼他,突然惊叫,浮夸得不行,“哎呀,这是谁啊?”

    知县被吓得心脏突突,一把年纪了坐不安稳,指着她厉声道:“证人!这是你昨日指证的罪犯,杀害席大爷的凶手!”

    梁七玄一脸疑惑,“是吗?昨天是他吗,”随即一脸歉意,望着主位上的崔浦和,“抱歉啊,大人,我脸盲啊,认不清人,昨天是卦象上显示,凶手是一个高瘦之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崔浦和见梁七玄一脸无赖样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席桑头上落下一排黑线,无语极了。

    昨夜,席桑问梁七玄:“你用什么办法翻供?”

    梁七玄一脸贱兮兮,“管那么多干嘛,我自有办法。”

    这就是她的办法……

    席桑一转头对上梁七玄的笑,蓦地把头转了回来。

    知县犯难,望向崔浦和,“大人,这既无尸体,证人也没有合理的证词,恐怕……很难再审。”

    刘婶子和席安一听不干了,冲了进来,“这可不行,我家老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肃静!”崔浦和骤然吼道,使了个眼色给知县。

    知县一声令下,几个衙役便上前把人控制住了。

    刘婶子大叫,“那个算命的,你不是能算吗?算得这么不准,自砸招牌,你信不信我让你在墨水县呆不下去!”

    “肃静!”崔浦和无奈,“把她嘴塞住。”

    “什么!”梁七玄像是被吓倒了,“要让我呆不下去,这可不行啊,”然后眼巴巴看着崔浦和。

    崔浦和从开始听她脸盲,算命之言,便知这人不靠谱,现在更不想理她。

    梁七玄急急道:“大人,听我一言,我赌上我的职业生涯,今天一定找到凶手。”

    现场乱成一锅粥,崔浦和烦闷不堪,想直接断案,知县连忙制止,“大人,既然有人挺身而出,何不给她个机会。”

    做到知县这个位置,没点脑子还真不行,今天崔浦和在他这断了糊涂案,回头牵扯出什么事情,崔浦和倒是能一走了之,留下他说不清楚。

    再说了他那个不孝子褚羽杰说了,今天保不住席桑,明天他就去跳河,这真难办。

    知县对梁七玄道:“你有什么办法找出凶手?”

    梁七玄来了精神,站起身来,伸出五个手指头,“先借大人五个人。”

    崔浦和点头。

    “去把看戏群众里,第二排,那个高个子,瘦瘦的男人抓起来。”

    衙役动作很快,男人避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场上人都一脸疑惑,崔浦和道:“要你抓犯人,可不是随意栽赃。”

    “还真不是,”梁七玄走到瘦高个面前,“自己交代吧。”

    席桑眯起眼睛,静静看着梁七玄。

    瘦高个惊叫:“说什么,要我说什么,我是清白的!”

    梁七玄嗤笑一声,“你就差把我是凶手写在脸上了,”她学着他的动作,撅起嘴,“还,我是清白的……”

    崔浦和简直没眼看,“为何说他是凶手?”

    梁七玄收拾一下,正经说道:“大人可听说过,江相派。”

    “什么?”

    “江湖里的宰相,又称江相,传闻中行踪诡秘,呼风唤雨,实际上就是靠算命骗人的。此人便是江相派的一员。”

    崔浦和问瘦高个,“是吗?”

    “放屁!我们江相派可不骗人。江湖财,江湖散,不散有灾难。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阿三,江相派的坝头!”

    “能得你!”梁七玄笑话他,“你家老大要知道你做了劫人钱财的‘拆白’,估计能气死了。”

    “你胡说什么!”陈阿三被人戳中心事。

    崔浦和:“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为了钱财害人性命。他提前知道席大爷墓中可能有宝物,便下墓挖宝,谁知,席大爷晚上也去了祖坟,他怕走漏风声,便狠心杀人。”

    陈阿三眼睛瞪出,“你你你……有证据吗?”

    都结巴了。

    “我我我……当然有证据啊,”梁七玄扑哧一笑,“你身上的葬气都快遮掩不住了。”

    陈阿三心里咯噔一下。

    “再去请一个江相派的人就行了,不,请个仵作都行。葬气是人死后身上发出的特殊味道,很特殊,甜的,腥的,在场这么多人,只有你身上有。”

    崔浦和对知县道:“请个仵作。”

    随即他走下来,仔细闻了一下,“我怎么闻不到?”

    梁七玄解释,“只有特殊的,从事这行的才能闻到。”

    翻译过来就是:你死人见少了。

    崔浦和脸忽然拉下来,“光凭这个,无法定罪。”

    梁七玄继续道:“席大爷祖坟周围的土壤并不是普通土壤,而是红土,这种泥土很难洗干净,”她望了一眼陈阿三,“脚上的鞋换了,可你……指甲缝里的却忘记了。”

    陈阿三一惊,下意识将手藏在后面。

    崔浦和看在眼里,眼神一厉,“把人给我抓起来,待仵作进一步确认后,严审,上报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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