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考研究生考崩溃的时候想起这个故事的,所以我想以一片曾经看过的天空作为故事的开始。
今天是2022年12月22日,距离研究生考试只有一天的时间。于霞正低着头走在宿舍到图书馆的路上,她的脑子乱哄哄的。这几天正是国家宣布全面开放新冠管控的时期。她戴着口罩一边想到肖四的大题内容,一边又想到最近肆虐的疫情,耳边时而回荡着妈妈担忧的声音,时而又想起民族的伟大复兴。反正在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内,民族已经复兴了八百次,一代一路已经修了好几百座大桥。假如写在试卷上的东西可以成真的话,世界早就进入了另一个新世纪,丝绸之路估计都通到了南极。
这些日子总是图书馆宿舍两头跑,每天两点一线像坐牢一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过天空了,于是她抬头望去——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近处的云层被工业废气染成了黑色,远处的云被切割成一层一层的,像是把贵州的灰山白水重重叠叠的映到了天上。她久久的望着,感受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滋味。
她又回过神瞟了一眼食堂的窗玻璃,天上的山水正越过时间不知疲倦的静静流淌。
这时有个迎面走来的人和她撞到了一起。诚如王家卫在《重庆森林》里所说的一样:每天你都有很多机会和别人擦肩而过,你也许对他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个苦逼的大四考研女大学生,我的名字叫于霞,我跟他之间最近的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0.01公分。24个小时之后,我恨惨了这个男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跟彼此道歉,如此的心有灵犀很像一个爱情故事的开端。
于霞快步的走进图书馆,在抬头看到门框上的led屏幕时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口罩。她怀着沉闷的心情走向了那个折磨她一百多天的“工位”。
“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望着玻璃窗里憔悴干瘦的脸安慰道。
她根本无心于复习,考试前去图书馆只是一种自我感动的仪式。她一只耳朵戴着口罩,插着耳机,不断的挥舞着手指刷视频。从一个女人叫小美,一个男人叫大壮到大型纪录片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如此说道;从周淑怡毫无魅力的擦边舞再到李佳琪张牙舞爪的直播间。实际上这样做并不能让她快乐或者减轻一点焦虑,但这样可以很快的消磨时间。她抬头望去,每个人都阴沉地低下了头,苍白的屏幕下是一张张相似的面无表情的脸。要是从前她一定会很焦虑,觉得玩的只有自己,那一张张惨白的脸后面一定是正在努力上进的灵魂。于是她也会强迫自己去看自己压根就看不进去的内容。但这次不同了,这是考研的最后一天。她悠哉悠哉的抖着腿刷视频,要不是这里是在图书馆她就要外放了。于是,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等到时针指到九的时候她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监狱’。
回到宿舍的床上,于霞看着对面帐篷里那抹迷迷蒙蒙的亮光。除了她的室友江珊之外所有的室友都走光了,陪伴自己一百多天的就只剩对面这一抹白光。
她和江珊之间的矛盾是一个引人深思的故事:江珊是高考失误了才和她们住到一个宿舍的,她永远以一个天之骄子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与其说她看不起宿舍的其他人更不如说她压根就看不到其他所有人,她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这种淡淡的距离感很快就引起了宿舍里其他人的不满。她们上的是一所末流的211,能考进去的都不是差生,都有自己的骄傲在。所以她们之间隔了一道微妙的距离,这种距离与其说是女生宿舍之中那种常见的孤立,更不如说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相看两厌。
原本她们本可以这样面和心不和的度过四年。但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二,一向以高人一等的态度自居的江珊忽然在一夜之间改头换面,她的衣服装扮开始越来越精致流行,平时的吃穿用度也突然之间开始奢侈起来,平日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外卖,那些平日里手捧着的书也不读了,整夜地用亮晶晶的指甲剐蹭着屏幕对着另一头咯咯笑。
这样的转变很快就引起了班上大多数女生的好奇心以及嫉妒心,她们可以忍受江珊高人一等的态度,但是不能忍受她真的高人一等。
很快,关于她的风言风语很快就多了起来,有说她是私生女的,有说她傍大款的,最经典的是说她在酒吧'上班'。最好笑的是说她在坐台的时候,其他的姐妹都只敢吹自己是某某师范大学的,她一看自己名牌大学毕业怎么也不能输于是硬生生给自己吹成了麻省理工.......
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打消她的锐气。相反,她的妆容越来越夸张,艳丽,行事也越来越大但,张扬,不仅让外面的男人开着车到学校里招摇更是直接带到课堂上。
从怀才不遇的高岭之花到路边的墙花路柳,从末流211到麻省理工,从塔斯丁到肯德基这样的故事向来不缺听众。
于霞没有加入到关于江珊的'猎巫活动'中,虽然其他人说起时并不搭腔但她也不免和宿舍的其他女生一样感到心烦。那些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奢侈品什么迪奥的包包,巴黎世家的外套,香奈儿的披肩以及不知名但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裙子被她胡乱的丢在桌子上,椅子上,地上。
有时只消一眼那些流光溢彩的奢侈品就摧枯拉朽的从人的心里一道烧下去,烫出碗大一个洞来,你循着洞口往心里探去只留下一个虚无的声音:“凭什么?凭什么拥有这些东西的人不是我?”
都是一个宿舍的,一来二去的被烫的生疼,也就恨上了。
于霞很早就躺在床上,她可不想第二天顶着一副黑眼圈去考试。她背对着帐篷散发的微微荧光,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好好睡觉。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想睡就越睡不着,越睡不好越焦虑。
她的脑子乱乱的,一会儿想起第二天起不来忘记考试怎么样,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已经设了七八个闹钟。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喉咙也干涩的说不出话,脑子里天旋地转的像是有人在用刷子刷。她脑子里浮现出很多人脸,有时是石雷鹏那张美颜过度的脸,时而是徐涛那张圆圆的小胖脸,最后是下午那个和她迎面相撞的脸。
她迷迷蒙蒙的看着那张脸,觉得很清秀,但又有哪里不对。
“这个b玩意好像没有戴口罩”这是作为于霞这个身份的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