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课之后能感觉到陆府对她们的进一步冷遇，没有人来招呼她们，就连出院门都靠自己摸索，等回到江宅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江家四姐妹坐在轿子上心里都不是滋味。沁珠掀起帘子看着下过蒙蒙细雨的街道，这次倒不是为了和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只是第一次感到身为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压抑。沁玉心里默默生起了气，她觉得都是因为大姐顶撞了夫子才让她们受此冷遇。

    回到内宅，江夫人像是早有准备了似的备好了一桌子的菜，她信佛戒荤腥所以备这么好的饭菜倒是头一回。四姐妹里除了沁珠，都没有食欲，一副霜打茄子的样子。

    沁珠才不管这个本来心情就不好，直接开吃！

    江夫人和蔼的问了问沁璜：“二女，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沁璜发话，沁玉便诉起苦来：“母亲，任他什么方先生、圆先生的咱们再也不去了。”

    江夫人吃惊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接着她们三姊妹又原原本本的把陆家是如何怠慢她们的，以及大姐的言行种种，全部一五一十的添油加醋了一遍。沁珠看着她们哭哭啼啼的没用样子，不想搭理她们，毕竟嘴巴用来干饭就没办法讲话。

    江夫人听到这话并不恼怒反而语重心长的说：“大女，你听母亲跟你讲。”

    沁珠叹了一口气，并不看她，对于长辈训话，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

    “此次你们登门求学，学问倒是在其次。”

    “求学不求学问求什么？”

    “求的是方先生的名，以后你们出去就是方先生教习过的女子了。”

    沁珠不忿道：“方先生教习过的又怎样，难道方先生教习过的女子就大有作为吗？”

    江夫人欣慰的说：“是了，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也可以说咱们是书香门第了。”

    沁珠给气笑了，什么狗屁的书香门第，难道你辛辛苦苦的读书就是为了求得一个名然后嫁个好人家的吗？

    但当她望着江夫人温柔的规训，听她絮絮叨叨的讲什么尊师重道之类的废话，沁珠突然一下子就说不出来话了。实际上，生活在现代二十几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初中读了三年，高中又读三年她又学到了什么呢？就连上大学也是这样的，实际上她才超一本线四十几分，假如上一本可以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但最后她还是擦线去了一个本省的211然后在一个根本就没听过的专业里混了四年，难道不是为了名吗？

    她承认她认识的大多数人读书都是为了一个名而已，这个名太重要了它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同样的才华品行有的人能靠着名混成人生赢家，无名之辈人却只能流落到社会的最底层。她失神的望着江夫人一张一合的嘴唇，心里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空洞过。

    半晌之后，沁珠最后还是屈服了认真的说：“母亲放心，我一定领着妹妹们好好读书。”

    江夫人慈祥的笑了笑讨好的拍了拍沁珠的胳膊：“对，这样才能嫁的了一个好人家，不然把你配给一个乡下种地的！”

    一时间，三姐妹都笑了场面一下子热络了起来，但是沁珠却乐不起来。

    假如不好好读书就回到乡下种地，这样的话又不是第一次听见了，有些事情穿越到古代也是一样的。

    第二天又是一大早，这群怨种妹妹又笑意盈盈的把她从床上撕了下来，这一次她们打扮的比平常更加用心了，特别是沁璜一身浅蓝色碎花长裙美的让人有些叹为观止。沁珠今天直接纯素颜，她实在没有兴趣早上五点起来听这些文化糟粕，她能洗把脸已经是对课堂最基本的尊重了。

    这一次她们的课是在早上，方老头还在案首上揉搓他高贵的太阳穴，这些女生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围在他的身边献媚。实际上判断一个女生是不是在献媚很正常，只需要看她们说话的语气、身体的姿态是不是很正常就知道了。

    沁珠手抬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用青涩的技巧去讨好这年过花甲的老头。

    这些女孩子普遍都在十一岁到十三岁之间，正是身体飞速发展的过程，有些甚至比同龄男生高多了，但是此时却扭捏着身子一副小女儿的神态。

    其中最离谱的当属陆家大小姐，她是陆家女儿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身体强壮并且声音处在变声期，平时说话嗓音浑厚一口老烟腔但此时却自以为甜蜜的夹了起来撒娇的说:“夫子，我想请教........“

    话还没说完，陆大小姐那甜美的嗓音忽然夹不住了，眼看着自己浑厚的老烟腔呼之欲出。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眼睛猛的一瞪脸上笑意如常，但还是夹不住，所以干呕了一下，她不愧是名门小姐，急忙拿出帕子维持住了一个名门贵族的体面。

    方夫子关切的说：“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陆大小姐露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样子，象征性的把手放在胸口上，娇羞的夹道：“没关系。”

    其余人都羡慕的看着陆小姐，沁珠望着她虎背熊腰的背影哈哈大笑，心想：“夹不住了吧，妹妹！“

    陆二小姐突然回头看了用了一个冷冷的眼神瞟了一眼，沁珠也不甘示弱的瞟了回去，两道眼光在空气中碰撞在一起。按照道理而言她不该和这种小屁孩计较，但是她今天不想讲道理。

    很快她们就开始上课了，那些充斥着繁体字的书沁珠根本看不懂，但是她要装出一副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了的样子实际上一直不断抖动的腿暴露了她的焦虑以及心不在焉。

    她是轻车熟路的，那就是她听不懂物理课但是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已经想明白了，反正都是混，那就不如贯彻到底啰！

    “有谁能够解答这个问题？”方夫子的声音从头顶袭来。

    沁珠并不惊慌，她熟练的用手肘‘不小心’的把笔推到地上，然后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头发迅速的把笔捡起来，这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沁珠心里面很得意，她觉得自己为了逃避课堂提问而弯腰捡笔的姿势实在是太优雅了和安妮海瑟薇穿着女仆装一脚踢翻蝙蝠侠的样子一模一样。

    但是这一次，她抬头等来的并不是克里斯蒂安贝尔的那张帅脸，而是那张苍老而智慧的脸。

    “请这位同学回答一下”

    在众目睽睽之中，沁珠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