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株长在昆吾山上的虞美人，扎根千年，修得人身。

    我见到的第一只妖，便是阿六。那时他刚从凡间回来，带着满身伤痕，坐在悬崖边的大石上，神情悲哀的看向那灵气稀薄的凡间。许是我的出现打搅到了他。他收起了脸上的哀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招呼我过去，却并未问我些什么。

    后来我知晓他那一身伤是为了寻他口中的卿郎所受，我的名也是由于他太过思念他而取的。

    之后的数千年，他断断续续的去过人间百余次，呆的不久，但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痕。

    有一次，我实在好奇，这人间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伤他至此，便问了他。他含糊的说这伤并非是在凡间所受，而是在某个地方，过了某条河，被那河水所伤。我实在不解，是什么样的水，能把妖伤成这样。他只是拿着酒杯，摇头不语。

    阿六邀请过我同他去凡间游玩，但被我拒绝了。我在昆吾山上俯瞰那凡间，那里的人杂念太多，气息浑浊。实在看不出是何好玩之地。

    原以为，我会一直呆在这昆吾山上，不过这一次阿六去凡间，久久未能归来。我踌躇许久，终是做了下山的决定。刚到山脚，便看见阿六。这一次，阿六伤得很重，是我救不回来的那种。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极好看的人类男子，我正想上前扶住阿六，却被一柄黑气缠绕的剑挡住了去路。

    阿六一边吐着血，一边叫我快走。想着阿六陪我那么久，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我便挡在了他身前。

    我重伤了那人，但从未打过架的我，也伤的不轻。我走到阿六面前，看着他身前的人类男子，问他“这便是你口中的卿郎吧？”他抬着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不语。我查看了那人类男子的伤势，已经死了，死的很彻底，魂飞魄散。

    阿六哭了，我第一次见他哭，他一边哭一边低头喃喃，大概是在愧疚。

    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只站在一旁陪着他。许久之后，我听见他说“小虞儿，我也活不久了，你这一身伤倒是好养，可这魔气却是不好除。”他的声音很哑，大概是哭久了。

    我想告诉他，这魔气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毕竟妖魔与我而言，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我还未开口，他已经抬手将自己的精血滴在了我的额间，随后我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没有阿六了，只有躺在地上的人类男子，和他手中的一株不惑草。

    我以为阿六同我一样，只是这昆吾山上的杂草，却不曾想他竟是一株不惑仙草。

    我探了探这草，已没了灵气，只是一株干瘪的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