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死了。往生天君在厚葬了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公共场合出面；世人都说二人关系好。他们关系好吗？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大概吧。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最开始说起。远山，一个也许可以算人的人，在天地还未成型的时候，诞生了。由于他并不是很喜欢说话，所以和另外四位上古人类没有任何主动交流，就这样直接从还在吵闹着权益的三人中离开。为什么是三人呢？因为还有一个人跟着他。

    “你做什么？”远山察觉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的存在，停下脚步说，“亡语，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亡语有着一头看起来鲜少被打量的刘海，头上草率地用一根白色的绳子扎着高马尾，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我感觉和他们搭不上话，就过来了。”亡语不知为何面色有些窘迫。

    “你跟着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会干。”远山没有等亡语开口，又重新继续往前走。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的亡语却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继续跟在他后面。也许远山并不是很想计较这些，也就由着他在身后时不时东张西望。

    远山就这样一直走在当时还是一片黑暗的天地之间，没有停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久到亡语已经彻底失去了四处探查的兴趣，只是垂头丧气地走着。

    “我们还要这样走多久？”亡语实在忍不住了，就问。

    “你不想走可以不走，反正死不了。”远山很平静地说，“而且我之前就说过：我什么都不会干。”

    亡语想了想，自知理亏，不再多说。

    就这样又过了很久，在一片黑暗的尽头，他们突然看见了一块青绿色的草地，伴随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的微弱光芒。那一抹颜色太亮眼了，让一直以来身处在近乎全黑环境里的两人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远山见此加快了脚步，不等他先踏上大地，那草木就先向黑暗中迅速蔓延；待远山再回头时，就看见刚刚死寂的虚空不复存在。

    “日将升。”和亡语肌肉有些抽筋的面容相比，远山倒显得很淡定，“怎么，你身为生命的赋予者，倒是不喜欢这种场面？”

    “我只是想不到它来得这么快。”亡语只能回答。

    远山重新整理了一下衣领，却突然腾空开始飞行。亡语走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忘记了他们原来能悬空，于是慌忙调动气息也跟在了他身后，又问：“既然能飞，那为什么不在虚空就以飞赶路？”

    “你若是想被撞，就可以。”

    远山这样说让亡语有些汗颜，他只好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跟在远山身后。远山一直飞到了一座山脉之前，才开口：“到了。”

    亡语虽然不知道他这是到哪了，但还是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同到了山峰，那座山旁不远就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天气晴朗的时候从山下往下看便可以将其一览无遗。

    远山靠在山顶的一棵参天大树下，并没有要动的欲望。然而亡语看起来却对那座城很感兴趣，他就解释说说：“这便是我的居所，如果你愿意，哪都可以去，不必一直跟着我。”

    “我想去城里看看，你不去吗？”亡语也的确不负众望地问出了远山猜到的问题。

    “没兴趣。”远山也依然没改变想法。

    “那好吧。”亡语知道自己多就算让远山陪同，对方也绝对不会答应，只好作罢。他在说完这话之后的第二秒就消失在了远山面前。而远山也终于得到了几分没有人时的清净。他倒不是觉得亡语烦，只是单纯不喜欢和人闲聊——毕竟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远山正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过上一个人的高枕无忧生活时，反观亡语就有些……随性。

    亡语蹦蹦跳跳地飞到了城上，完全忽略了那“城中禁飞”的条案，导致他还没落地就吸引了一群人的目光，直到他走进了一家典当铺。一进去他就从自己的储物袋中随意拿出了一个匕首。

    那匕首通体青绿色，看上去是由某种矿物制成，上面还密密麻麻刻着字符，周身散发出墨绿色的光芒，看着是很邪乎。老板看他从那小口袋里掏出这种东西，心中好像有些膈应。但生意在眼前，哪能不做，只能硬着头皮，问：“先生，您这东西，是何品阶？从何而来？”

    亡语心想，他怎么知道。总不能说他有意识的时候就一直带着吧。况且他那包里还有不知道多少把不同种类的武器，他只是随便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换点钱好方便活动。但他还是佯装镇定，缓缓开口道：“不必多问，你只需要告诉我能换多少金。”

    “这……”对方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这匕首看这样子也不像是便宜货，加上亡语一身贵族子弟的装束，若这真的是什么好东西，放跑了岂不是自己过失。于是他看了又看，却还是没能下出个结论。

    “能收收不收我走了，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亡语作出要拿匕首离去的动作。而那人看着就更着急了，慌忙说：“我收收收，客官稍……”

    “等”字还没说完，又见一人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那人穿着华贵，却又不显得庸俗，亡语猜测那是这家店的老板。只见那人笑着走到了一开始接待的人的面前，说：“何事？”

    原来那人正要解释，不过他却并不是真的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只见他从柜台上轻轻拿起那把匕首，前后左右观摩了一番，眯了眯眼睛，才放了下去，不紧不慢道：“七万金，我收了。”

    “七七七七七七万金？！”那掌柜的听见这个数字之后露出了一种活久见的眼神。要不是因为这是公共场合，亡语一定会因此笑得前仰后翻。

    那人没理会掌柜的话，继续说：“忘记介绍自己了……我是连山商行的主人，您可以唤我为旧木。这把匕首初看便觉不凡，定然是一品以上的品质。”

    旧木好像故意顿了顿，但他见亡语好像不为所动，就继续说，“如果炼化得当，甚至可能会达到极品。”

    亡语其实对这些钱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也对这个什么山商行不感兴趣。毕竟他才刚到这地方几分钟，于是没有疑问，就说：“七万就七万。”旧木听此眼前一亮，吩咐下人从仓库中拿出七万金来。分分钟后，一个小袋子就被递到了亡语面前。

    旧木继续摆着自己的服务性微笑，解释说：“这个储物袋里共有七万金，您可以先检查一番。”

    亡语倒不是很在意这一点，摆手道：“不必。”

    他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旧木又道：“敢问这位公子，这匕首可有名字？”

    亡语思考了一会，才回答：“它是‘无名’。”

    话说亡语前脚刚从当铺出来，后脚就进了家酒馆。酒馆里人满为患，他随便找了处地方坐下，就招呼店小二拿出店里最贵的酒来。

    虽然卖匕求酒听起来有点不太合适……但是，他既然手上有这么多武器，不用的话一直放着也是浪费吧？

    他这样的自我催眠似乎十分有效。而店小二听见他直接要最贵的酒，自然也不敢怠慢。不久，看起来十分陈旧的酒坛就被拿了出来。

    亡语也管不了这么多，把酒倒到了碗里就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他心道，幸好没遇到什么黑店。亡语看着那酒坛上刻着的三个字：秋戎草，也不想知道这酒到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人自得其乐地继续给自己灌酒。直到还剩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应当给远山带点回去尝尝，虽然他并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喝。

    在不知道远山是否会品酒的情况下，亡语叫店小二又拿了一小罐后迅速结了帐，也如他所料，这一坛和一罐上好的酒加一起也不过五金多，按照这个算，他至少还能买一万多坛酒。他这样想着，下一秒就闪到了看起来还依然在无所事事的远山面前。

    “远山，”亡语摇了摇手上的那一小罐酒，“喝酒吗？”

    远山没想到亡语今晚还会回来，却也不动声色，点头道：“好。”

    这下目瞪口呆的是亡语了。他原来以为像远山这样看着高风亮节的人绝对不会喝酒，甚至都在路上想好了这罐酒留着晚上夜深了再喝，不过既然远山答应了，那么给他喝便是。他把酒罐随意扔向了远山，而其又被远山稳稳接住。

    远山先看了一眼那罐子，随后没有多想，就一饮而尽。亡语看着他随手把酒罐扔下了万丈高山，心中闪过一阵紧张。但远山看起来倒是面色自如，他抿了抿嘴唇，又说：“我这里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你要是想睡觉，可能只能睡树上了。”

    亡语感觉自己眼皮挑动了几下，但来都来了，现在走是不是不太合适？他只好回答：“无碍。我今日准备继续观察四周的脉象，不必休息。”

    月亮高挂在空中，格外亮堂和显眼，月亮上的纹路甚至都清晰可见。似乎不用烛火，光是月光便可以照亮整片大地。

    “那便好。”远山颔首，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亡语自知这样下去也只能讨个没趣，于是又闪到了远处。

    第二日早上，亡语见天亮了，也顾不上和不知道在不在睡觉的远山打招呼，又重新冲下了山。远山自然不介意，他甚至似乎有意等亡语走后才睁开眼睛。他一时间没有适应白天的明亮，只好又眨了眨眼。

    又过了些时候，远山把自己背后的剑唤了出来，随后拿在手上查看。这把剑做工极其精美，剑身处银黑相交，剑柄上又是黑白相间，周身环绕着暗灰色的纹路，也因此看着有些诡异得邪门。

    不过远山不在乎这些，武器好用便好。他挥剑横斩面前的丛林，应剑声而来的是一大片树木倒下的声音。远山见此就定夺其威力很大，品级优异。他把剑身又重新擦拭了一番，才最后将其入鞘。

    远山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剑法相关的书籍，但以他的能力自创什么招式也不成问题。然而他的心思也不在这，毕竟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花里胡哨的功法也全是白搭。

    远山终于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于是干脆又靠在了那树的旁边，静静望着太阳逐渐爬上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