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或许不知道繁骨神水是什么,但将军的妹妹,颜符小姐,一定清楚。”
“你是说,毒是我三妹下的?”
“没想到你们颜家,手段竟也如此不堪。今日见了你们家中内斗,方知道你们不光对外人心狠手辣,连你们自己家的人也刀剑相向,如此看来,能养出颜符小姐这般卑鄙的金枝玉叶,也是理所应当。”
颜琼面色一白,“我三妹的确任性刁蛮,可她生性胆小,做事不顾前后,我又时常不在她身边,就算是犯了些错,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麻烦。”
“哦,是吗?”
底下血光飞溅,刀剑不绝。
阿满的剑已刺入其中一人的背脊,只要再往前一送,此人的性命便当即断送了。
小符在她身侧低声道,“杀了他,给母亲个下马威。”
阿满一惊,收了剑势,这话她没想到会是从妹妹口中说出。
方才被刺的人当然绝不会放过这机会,反手一削,听得风声急响,寒光一动,刀风擦着阿满的脸庞而过。
“颜将军好自为之。”他撂下这话,转身飞走了。
颜琼并未回头去看,他是谁没那么重要。
她纵身飞下高楼,挡在了阿满和母亲中间。
萧离泽显然也没有想到颜琼会公然忤逆她。
她为什么要背帮她?没有多想,萧离泽已觉自己被亲生女儿背叛,至少颜琼应该站在她这边,她又惊又怒,恨不得砍断阿满的骨头。
“拿来!”颜琼向颜符伸出了手。
“你要什么?”阿满不明白。
“你不要多管,我在问她。”
颜符还在装傻,“大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颜琼的巴掌已扇在她脸上,反手又是一个巴掌,将人扇得倒下了。
她还要再打,阿满人已窜起,上前握住了她的腕子,“姐!”
颜琼不满地收回了手,“别逼我再扇你,还不给我,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知道,你要非想让我摊开了说,叫大家都知道,那我也不介意告诉所有人。”
颜符冷哼一声,丢出一个琉璃小瓶,“一日两次,两次服用完就行了。”
颜琼将药塞入袖中,“回家去。”
一手牵着一个妹妹。
母亲还站在那里。
颜琼像是此时才发现母亲的身影,一手按着一个,强按着两个妹妹给母亲请安。
自己也乖乖行礼。
萧离泽道,“你倒是来得快,我前脚刚到洛阳,你就来了。”
颜琼道,“外祖母还等着母亲见面呢,天色晚了,母亲得早些回去了。”
“方才你从她那里要走的是什么?”
颜琼不信母亲在家不知道小符干的事,此时恐怕要借题发挥,为难小符,但她已提前教训了小符,想来也不会多为难她了。
“回去再说吧,母亲,外头冷,晚上又要下雪了。”
“看来你是知道我带她从商京回洛阳是为了什么。”
这里头只有阿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愣愣地听着她们一来一回,到了现在仍旧是不知小符闯了什么祸。
“这两个,你都要护着?”母亲问大女儿。
颜琼道,“她们两个都是乖孩子,从小到大都听母亲的话,要论不听话的,恐怕只有琼儿一个。”
萧离泽惊怒之下,夺过马夫的鞭子,挥鞭去抽颜符。
颜琼眼见着长鞭卷来,正要出手去拦,突然银光一闪,阿满的剑已迎上了鞭。
“放肆!”萧离泽一声大喝。
阿满像是忽然回到了小时候被训斥,迅速收回了手中的剑。
她这一收,萧离泽当即卷土重来,阿满想着姐姐在,自然会拦着。
可颜琼只是闪身,避开了鞭子。
鞭子便风驰电掣抽在了颜符的脸上,带着星星点点的飞溅的血,落在雪地上。
阿满的脑子一下热了,她还想再打,阿满已抬手揪住了鞭梢,接了母亲一招。
她能接受母亲的鞭子抽在她身上,可当她看见母亲抽了小符的脸,一切恍如回到了五年前她拿起滚烫的烙铁伸向她的脸。
萧离泽的鞭子很快,她年轻时也曾叱咤疆场,可阿满的步法更快,脚步一挪,手中一扯,她的鞭子便被阿满夺下了。
颜符眼中暗自闪着光,她知道,有二姐在,她一向是不会受伤,二姐可比大姐管用多了。低低呻吟哭泣,“好痛啊,二姐……”
“你敢对我动手!”萧离泽彻底失去了理智。
拔剑击来,必要她见血。
颜琼这下是拦不住了。
“母亲,别……”
她当然拦不住,因为阿满也已出手。
母亲挥剑而上,风吹雪动,剑风将地上的积雪都吹开了。
阿满毅然挥剑迎下,利刃光芒闪动,不等颜琼在当中把话说完,两人己飞身而起,在空中交手数剑。
母亲在沙场征战,练的都是杀人的本事,小玦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学的也都是自保的功夫,况且她内力不深,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决心拦下。人已掠上战场,挡在当中。
靠近了才听到两人的对话。
萧离泽道,“你为什么不死在外头,还要回来恶心我们?”
阿满眼中全然没有温度了,此时的阿满,是颜琼从未见过的阿满,只听她轻声笑道,“母亲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怎么能不回来。”
天色全暗下来了。
口中的呼吸,一出去,就化为白雾,可见寒冷了。
但颜琼却觉得身上的血因为激动燥热不已,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母亲和小玦,必有一个要受伤。
说真的,这们多年,她还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印象中,她们三姐妹里,小玦是最不可能叛逆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母亲说的话,她没有不照做的,她一直都是最乖的那个孩子。
可今日却和母亲刀剑相向。
颜琼心中一片悲凉。
到底是谁的过错?
是小玦么?
她当年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难道将错怪在她头上?
还是母亲?
母亲难道不委屈?她以为是亲生的孩子,险些丧命才生下的孩子竟是父亲外室的孩子,要她怎么原谅。
就在颜琼以为小玦必然要伤着了那一瞬,她的剑却将母亲击得后退数步,仿佛她的剑中蕴力万千。
白色的雪即便在夜色中也闪着盈盈的寒光,映在阿满眼里,可颜琼看她的眼,怎么都看不到底。
这场打斗,初玖只是倚着马车,马儿断了腿,失血过多已死在雪地里,他看着阿满,脸上的表情没人能看出是什么意思。
颜符忽然笑道,“你猜会是谁赢?”
初玖看了她一眼,目光移向阿满,“你似乎很盼望她们撕破脸。”
颜符还在笑,但笑得宛如当下雪夜的凄寒。
“是她让二姐离开我这么多年,难道我不该恨她?”
“二姐走了,我无处可去,在颜家,过得生不如死。”
“你是在和我说你的秘密?”初玖道。
“算是吧。”
“作为交换,你能告诉我什么?”
“关于你二姐的。”
颜符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说啊!”
“好,我告诉你,你不是觉得她脸上的伤可怕吗?我告诉你那伤是怎么来的,你会觉得更可怕。”
她的喉咙发干,“怎么伤的?”
“当年她被你们颜家逐出家门,被毒瞎了眼睛,毒哑了喉咙,那脸也被你母亲烫伤了,我捡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又瘦又丑的小乞丐。”
颜符低头凝视着脚下的雪,一下一下,踏实了新雪,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
就在转瞬之间,谁也看不出她身体中似有高山崩塌,大坝决堤。
她只是冷静地站着,什么都没有说。
初玖看着她冷漠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就没有一点感叹?”
她终于不再玩雪,抬起头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