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岑漫刚给奶奶交完费，来到病房发现祖孙两人都躺在这里，岑漫莫名觉得还有点搞笑。

    好在都是些小毛病，不然以后可难受了，女孩好几次都想问你爸妈怎么不在家里陪着你们，又想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都有自己的苦楚。

    到底年轻人身体好。

    岑漫在门口站了一会，走进来坐下，周时煜就醒了。

    周时煜没有问，但是一看就明白，奶奶一下子晕倒了，是岑漫在忙前忙后。

    气氛异常冷静，然后可能还有些许尴尬。

    岑漫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头，破天荒的，当事人也没躲，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在不烫了。

    收回手缓缓坐下，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面色苍白的男孩开口说话，对于女孩在这一点也不意外。

    「没事」

    岑漫给老人家掖了掖被子，

    「你奶奶对我挺好的，她能在紧要关头联系我，也是对我的信任」

    噗呲~病床上的人一下就没忍住。

    岑漫也意识到她的回答有点官方了，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居然笑得出来。

    余光瞅了眼旁边的周时煜，见人没有继续搭茬的想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下午六点了，也是这时候旁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抬眼的那一刻正好看到周时煜一脸惬意的表情，应该刚睡不久。

    奶奶叫沈繁，原先也是一中的老师，好在这里的人都知道沈老师，不然岑漫一个人还搞不定，老人家打完点滴之后已经快九点了，周时煜也在这个时候醒了。

    「我回去了…」岑漫先开口，拎好包，准备起身，因为太晚了就不敢回去了，从这里到她住的地方就只有一个十字路口，但是镇上路灯偏暗…

    「我送你…」这句话还没讲完，他试着走下来…就没什么劲，又坐下了。

    「不用啦」岑漫笑了笑，然后起身。

    「你送我回家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放心吧，我认识路」

    莫名回想起第一次送她回家是她迷路了…有些滑稽也有点搞笑。

    第二天早上六点，闹钟准时响起，岑漫翻了个身，想着再睡五分钟，谁知道这一眯直接六点二十了，岑漫整个人愣住，认清现实后迅速起床收拾。

    打开微信，只有两条消息，早上六点整，一条是来自周时煜的早，还有一条是来自转账，想都没想就是昨天她帮忙交的医药费。

    收起手机没想回晚点再说，岑漫直接往学校去了。

    一路小跑着，在前面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岑漫眸色亮了一下，唤了一声。

    「周时煜，好点了吗？」

    少年应声回头，就看到棠意匆匆忙忙跑过来，长发散在后面，发丝微乱，眉头微皱。

    「嗯」周时煜忍俊不禁，点了点头。

    「六中那群人还找过你吗？」这次开口的是小周同学。

    岑漫第一反应还是一愣，他怎么知道他深受苦恼。

    「你怎么知道」

    「路过」

    和岑漫想的一样，他还是如此的惜字如金，做好事还不留名，不过没他也遇不到那群非主流小妹。

    两个人并肩去的学校，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今天是和陈雅婷训练的第一天，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她不能保证没有分歧。

    大课间的时间两个人悄咪咪的和班主任请假去了舞蹈室，下节课自习，可能自习就不回去上了。

    周末的时间已经选好了舞种，调整一下站位训练就好啦。

    两人再过了一遍视频，开始训练。

    随着音乐节点的卡入，视线里，岑漫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在自己脑海里，不停翻转，像过往的纪录片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

    练完回教室…走在路上复盘这个舞可能需要爆点。

    两个人弥思苦想…

    岑漫抬头正好对上了走廊上走来的那人灼热的目光。

    夕阳从女孩的头发后面散开，仿佛漫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周时煜拿着书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又炙热，蓦地笑了，胸腔微震，眼底波光微转，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

    二人互相对视了好几秒，周时煜都能感受到自己被她这么一盯，双手的肌肉都有些紧绷住了，却没想到，不过短短几秒，岑漫就面无表情扭过了头，只留下了扎着高高马尾的后脑勺给他。

    收拾完东西，岑漫准备回家。

    “叮铃~”

    面前滑过一辆自行车。

    「走…送你」

    岑漫头都没抬就说，脚步也没停，因为这声音她太熟了。

    「你怎么这么爱送人回家啊…」

    女孩也不是不想让他送，只是觉得不明不白的总是这么对她好，会让自己多想。

    周时煜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有顾忌，再一次停在了她面前。

    这一次说的是「上车」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周围的人听到。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焦点，岑漫扶住额头，上了自行车。

    「周时煜，这次为什么送我回家」

    如果说之前送她回家都是有事的，那么这次呢，总不能是心血来潮，他那么多迷妹，岑漫才不想和他有点什么不切实际的揪扯呢。

    岑漫在后面揪住他的校服，生怕一个石头一抖让她掉下去了。

    小镇的路不平，一颤一颤的很正常，感觉到衣服越抓越紧，男孩心情也越来越好。

    「因为…我想送你啊…」

    这算什么理由啊，这话还真不像周时煜顶着高冷之花的脸能说出来的，岑漫嘴里嘟囔了两句。

    男孩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得体，又纠正了一下，抬起手指指了一下对面十字路口的小楼。

    「顺路啦，那是我家…外婆家是在沿江大桥边上，我一般周末才去，我自己家是在那。」

    岑漫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嘴里一次性蹦出这么多字。

    稀奇。

    「那谢谢你」解释很合理，听到他这么一连串说了这么多，岑漫莫名有一点开心，证明他没有敷衍她。

    夜晚无尽漫长，青春期的懵懂也是未来回想起来美好的瞬间。

    岑漫洗完澡回卧室，平时的暖气今天晚上热得过分，脸和耳朵很烫，她看着窗外面刚刚离别的地方发愣。

    窗户上有水雾，“煜”在玻璃上是如此的突兀。

    ………

    周时煜昨晚没怎么睡好……

    一中校园宁静，薄薄的晨雾如轻纱笼罩校园，教学楼隐没在淡淡的晨雾中，教学楼周围朗朗的读书声，衬的整个校园的黎明温馨而美丽。

    透过晨雾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将他英俊的五官切割的立体分明，漆黑的眼睛埋在了高挺的眉弓之下。

    ……

    早读课上，陈老师先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就是跨年晚会，「听说我们班有女生报名了啊，陈雅婷负责是不是？好好准备，到时候我跟大家一块儿去给你们加油！」

    岑漫脑海中立马浮现起自己和雅婷练不熟悉的配合，将眼睛挪向陈雅婷，对方也在同一时刻回头，她们对视一眼，彼此了然。

    思思探过半截身子，「你们跳什么啊？」

    岑漫张了张嘴，道「暂时保密。」

    她心里也没底，俗话说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清楚，三天不练观众明白，离开舞台很久了，她不确定能不能做好这件事。

    思思的同桌叫蒋非凡，坐在一起这么久了，一回生二回熟的…本来也话不多，最近递作业本交谈甚密~

    思思嘟囔「你不说，雅婷也不说，你俩商量好的吧」

    蒋非凡踢他凳子，「提前说了有什么意思？能不能按捺住你的好奇心？」

    「行行我不问，反正我都要去看的。」

    岑漫弯起嘴角，刚想笑，脑海里闪过来之前的事。

    她不敢笑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跳好舞，害怕别人期待值太高，害怕自己辜负别人，害怕流言蜚语。

    察觉到岑漫逐渐呆滞的脸蛋，思思试图安慰「漫漫不跳舞也是绝世盛宴」

    没等岑漫回答，衣服被后面的人扯了扯「他在说什么」

    离得很近，蓦然回首，「老师说……」

    讲台上传来一声

    「安静」

    陈老师宣布了第二件事，关于未来。

    班长给每人发了一张心形的彩纸，陈老师在说明纸张的用途，「可以写写想去的地方，想考的学校，想要的东西，这不马上新年了吗？就当许个愿。写完了交上来，我替你们保管，高考结束还给你们，看看实现了几个。」

    岑漫发了一会儿懵，看向窗外。

    灰秃秃的，不知不觉，这一年竟接近尾声了，自己已经来这快一个学期了。

    上半年的风暴，仿佛离她远去，又仿佛只是暂且平息，在某一个她无所防备的刻，掀起更多惊涛骇浪。

    岑漫在纸上写下“未来”，想了想，又划去，重新写上两个字，“光明”。

    对于未来，她其实早已不抱希望，她的未来不在自己手上，而且被人操控。

    可是光明，她必须要争取。

    周时煜转着笔，不知道写什么。左边的向思思装模作样，就那么大点纸硬是写出了三页的气势。

    他抬眼，看见前座的岑漫，她似乎在对着自己写的东西发呆。这女的总这样，喜欢瞎想。

    至于她写了什么，他倒是有点好奇。

    于是无意识的写下「岑漫」二字。

    看到大家都无从下笔，陈老师见状也没有说什么，清了清嗓子开始语重心长地给大家灌鸡汤。

    也会有人抱怨老师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有捧场王，在花样年华的17岁，大家都想在人生留下有纪念意义的事。

    风吹过，捎来冬夜的凉，下午放学的时间。

    校门口站着几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女孩，嘴里叼着烟，化着大浓妆，没半点学生样。

    看到张菲就围了过来。

    岑漫还纳闷，最近这张小妹怎么不刷存在感了，难道是惹麻烦了。

    念头一闪而过，这样的事还是少八卦吧，保不齐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岑漫脚步就不自然的加快了。

    另一边

    「刚那扎头发的就你们班那新来的？」为首的那个叫张兰，张艺虹的表姐，六中数一数二的精神小妹了。

    「对」张菲点了点头，看到她都牙痒痒，肯定是岑漫让人举报张艺虹他们的。

    张兰和张艺虹的混不一样，张艺虹虽然混，但是她还想读书，还有软肋，张兰就不一样了，高二辍学以后就一直在小镇里头混压根就不怕谁。

    周时煜和上次那个绿毛怪路过…拍了张她被围住的图…还有张艺虹抽烟的照片，六中虽然混子多，规律也很多，照片就到她班主任那去了。

    「行」张兰纹了一个大花臂，穿了一条小短裤，皮鞋，吐了一口烟雾。

    岑漫选了一个很炸的舞，原版是韩国一个著名舞团所编，当年被女团翻跳后在网络热传，而后被更多人所知。

    很多舞者都练过这个舞，歌曲节奏强烈，舞步卡点，爆发力强，听觉视觉效果都极佳。晚会表演，绰绰有余。

    岑漫给张雅婷看的是剪辑过的版本，也是翻跳最多的版本。歌曲经过后期混音，更适合编舞，舞蹈截取了最炸的几部分，总共两分钟零五秒，很high。

    岑漫此时此刻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开全麦。

    看着越炸的舞，就要求对力度的控制越强，她当初为跳好舞，每天都要疯狂练体能。

    提出开全麦的想法，张雅婷会觉得不可思议，提出质疑「我们都不是全能，会不会搞砸」

    得到的回应就是「认真点，就不会搞砸，要的就是大家目瞪口呆」

    张雅婷确实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合作者。

    岑漫要怎么练，她尽力配合。短时间内达到高水平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她有舞蹈基础，教动作不难，重要的是力度，控制，感觉。

    岑漫教了几个练体能的动作给她，每次跳之前，她们都会先练一个小时的体能，回家也练，然后再学舞。

    力量和幅度放出来了，再去学动作的控制和收回。

    舞蹈是有框架的，也就是所谓的平衡点。太放会显得用力过猛，太收则束手束脚，看着有气无力。

    时常结束的时候就会复盘一天遇到的问题，也不会有什么分歧。

    舞蹈很多动作要双人配合，一上一下，一静一动，踩点，卡节拍，惊讶的是时间虽然短，但她们俩默契度很高，完成度比想象中的好很多。

    俩人一节一节的扣细节动作，练到汗流浃背腿打颤，摊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大喘气儿。

    「累吗？」岑漫躺在地板上，努力的调整自己的故意。

    「累，但不会再有了不是吗」张雅婷说完就看着岑漫。

    岑漫恰好也转头，四目相对，婉然一笑。

    是的，高三肯定不会花时间去跳舞，或许对于她们来说高中就这么一次了。

    在这些时刻，她认识到了另一个岑漫。

    自信，强大，游刃有余。

    她跳起舞的时候，浑身充满感染力，是全部投入的状态，她的过去应该闪闪发光。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而同样的，她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