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拎着十几袋桂花糕走过去，疑惑道：“主子，这谁？”
地上之人面目苍白，虽穿了身羊皮裘，但内里却只一件破旧单衣，早已被浆洗得发白破线，看得出来这羊皮裘是此人身上最体面的衣服了。
“不知道。”齐明低头看向那拽着自己袍角的那双手，冻得红肿泛紫隐隐流脓，直接一脚踢开。
瞿京虽是个繁华地，但也不全是朱门大户，有的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光是每年永定大街路边就有不少冻死的人。
地上的人似乎已冻昏了过去，但双手却仍死死拽住齐明的袍角，平日里若是见不到就算了，这一见到圆明心中总是悲苦难耐，毕竟他也曾差点冻死在路边。
他嗫嚅了下嘴，踌躇道：“主子，要不咱们救下他吧。”
“太脏了。”齐明嫌弃地将衣袍抽出，直接撇过头，看都不看一眼，抬脚便要走。
他往前走了几步，见身后仍没动静，皱着眉瞥回去。
圆明正蹲在地上，拿袖子一下一下地擦着地上之人的脸，之后又从袖中掏出拍子仔细地将那人流脓发紫的伤口慢慢包好。
看得齐明额角一抽，接着身后就传来圆明兴冲冲的声音：“主子，不脏了！”
圆明眼睛发亮，龇牙咧嘴地看着他，一脸期待，齐明扯了扯嘴角，“自己背。”
“好嘞！”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齐明才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
沈怀安是被人吵醒的，还没睁眼耳边就传来咋咋呼呼的说话声。
他刚睁眼就见到一个圆脸圆眼的白净少年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双眼睛提溜个不停，见他醒过来，立马往后退了一大步，“你醒了啊？”
那少年小声说了句。
沈怀安听着这声音，随即想起之前自己昏倒在路边的事情，温声回道：“嗯，沈某多谢这位小公子救命之恩——”
他话还未说完，屋里就响起另一道男声，对方半是戏谑道：“那不如你以身相许了罢。”
沈怀安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墙角边还靠着个人。
墨发白玉冠，眉目轻佻眼里全是玩味，一身黑色狐裘大氅，珠玉环佩。
这话一出，吓得圆明头发丝都差点立了起来，他家主子又在说什么瞎话，真是一张烂嘴要人命，做鬼都掐不死人！
圆明当即尴尬一笑，慌忙开口：“我家主子开玩笑， ，呵呵，玩笑，嗯，当不得真。”
听到那少年喊对方“主子”，沈怀安旋即明白二人原是一对主仆，于是又侧头对齐明道了声谢。
齐明转过头，面无表情道：“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将你背回来的。”说完，齐明伸手指了下圆明，将自己撇干净。
沈怀安微微一笑，不作反驳，心里却是看得明白，那少年显然对这位公子十分信赖，若是对方强势不同意，那位少年断然是救不了他的。
不过对方既然这样说，他自然不会没眼色，只是侧身看向圆明，面带笑意，“此番恩情，怀安铭记于心，来日金榜题名定当相报！”
听到后半句圆明心都提了起来，差点以为对方要说“来日金榜题名定当八抬大轿”，还好还好，圆明吐出一口气。
齐明眼珠转向沈怀安，随口问道：“今科士子？”
沈怀安抬起头来，在对方询问的眼神里，点了点头，他觉得对方似还有话说，于是便等了一会，可是过去许久，也没等到。
齐明没再说什么，只是顺着窗外看了眼天色，外面已有些昏黄，“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说完,齐明自顾自地下楼出了客栈。
圆明连忙点头，开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沈公子，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怀安笑着点点头，“好。”
不过半刻,圆明便收拾着东西匆匆忙忙跟着出去了。
齐明二人离开没多久，沈怀安也下了床，准备收拾收拾去退房，走到桌子旁时，目光一愣。
随后他摇了摇头，哑然一笑，将桌上的银两细细放进包裹里。
“主子，买这么多桂花糕吃得完么？”圆明看着手中拎得大大小小的袋子，有些担忧。
齐明背着手一溜一溜地往前走着，晃晃荡荡，慢慢绕过破旧的屋门，脚一踮纵身翻了进去，圆明立马紧跟上去。
这屋子坐落地偏僻，后面不远竟是一处荒山，那荒山处竟然连接着坤宁宫的一条密道，而这密道竟然连齐明都不知晓，霍天姝也只说这是她偶然所发现，并不知道具体用做什么。
齐明刚一脚踩在地上，就隐隐听见说话声，挑了下眉。
“主子，怎么不走了？”圆明转头看向齐明。
齐明眼底划过玩味，一脸笑意，微微偏过头，低声道：“听墙角。”
啊？
这话来得突然，圆明还没反应过来，他家主子就已经翩然一跃跳到屋顶上了，正偷偷摸摸地掀着瓦片，等他拎着桂花糕上来时，齐明已经趴着听了有一会儿了。
那声音确是从屋里传来，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兜帽玄衣，看不清面容，而那女子正是霍天姝。
两人双双拥抱在一起，颇有一副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柔情蜜意之姿。
“刚刚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了。”那名牵着霍天姝手的男子温声柔情道。
霍天姝柔声问道：“想什么？”
“阿姝，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仔仔细细地看你。”
听到这话，霍天姝似十分动情，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也是。”说完，她握住那男子的手拉到她的脸侧，细细摩挲着。
偷听墙角这事圆明没少帮齐明干，只是这次心里却莫名的有种怪异感。
尤其是他顺着瓦缝看到屋里的一男一女后，怪异感更甚，之后他小心地偷瞄了眼齐明，见他家主子此刻颇有兴致，高兴得就差直接拍手叫好，他心里突然冒出某个想法。
他家主子不会是有喜好妻子红杏出墙的的独特爱好？
圆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谁家好人看到自家妻子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笑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