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续(二)

    翌日午后。

    众仙尊及各个宗派的宗主一同宣判宋寒芒下毒一事。

    下毒本身就是极其恶劣的,用的还是奇毒微冥,又是在天剑大会上,而且受害者共有三人。

    如此明目张胆,判得因此也重。

    宋寒芒被逐出赤衡宗,废除金丹,并驱其去蛮荒之地封杀妖兽十年,终生不得参加天剑大会。

    此事一出,引起众人哗然。

    有人幸灾乐祸,觉得宋寒芒是活该。

    有人不禁唏嘘,不理解宋寒芒的嫉妒心为何如此之重。

    更多的,是对宋寒芒下毒的做法感到意外。

    好歹是名门正派出来的,怎么会如此阴毒?

    真是苦了那些参加赌局的徒子长老,押错了人,差点赔得倾家荡产。

    而许如归与邢孟兰余毒未清,近日不能再比赛,于是就将天剑大会延迟两日,再接着进行最后的比试。

    这两日来,许如归除了调理身体与灵力,还打听了有关黄歧魂魄之事。

    黄歧的魂魄未能集齐,剩下的几缕魂魄飘散于世,其人也就无法清醒,只能肉身封于冰窖,待到寻回魂魄,黄歧便会醒来。

    但赤衡宗徒子只寻找魂魄半年。

    一旦超过半年,就不会再继续找了。

    许如归内心五味杂陈。

    难道就没有别的可以救黄歧的办法吗?

    她的确不想在此事,但出于未泯的良心,她还是想尽己所能的为黄歧做点什么。

    可眼下最为要紧的,是天剑大会的决赛。

    虽然许如归伤势没能全好,但邢孟兰也未必能比她好到哪去。

    许如归抱着这样的心态安慰自己,准备迎接决赛夺下第一,然后去拜林不予为师。

    只是……事与愿违。

    决赛的前一晚,许如归早早就歇息下了。

    当她发现自己身处灰色虚无世界里,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飘忽不定时,基本上就已经确定自己又在做梦了。

    这几年来她鲜少做梦,就算是做梦了,也极少有这种清醒梦的状态。

    而且她能够清楚记得的梦,也都是与林听意有关的。

    眼前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细指一一博看迷雾,尽管如此,她仍是看不清眼前事物,只得慢慢摸索着,一点点向前走。

    这一次又会梦到什么呢?

    许如归下意识想到的林听意。

    刚想完她便觉得奇怪。

    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林听意呢?

    许如归难以理解自己的心思,于是揣着这份疑惑的心,继续向前走。

    没走多远,就见一团人形黑影缓缓靠近。

    越靠近,身边的云雾就越少,能看见的东西也就越清晰。

    待到许如归看清那道人影时,整个人都有些无措。

    “宗主?”她惊讶道,同时还有点点失望。

    也不知为什么……

    林澜坐在明黄花四出头官帽椅上,神情疲倦慵懒,缓缓抬眸,“当真是许久未见。”

    她轻声打个响指,周围的烟云顿时消散。

    许如归这才发现,现在的场景正是林澜的屋中。

    即便是多年未能再来,但她还是能记得一清二楚。

    阳光穿过窗射入其中,在地上落下一片十字海棠窗的花纹阴影,一展青龙出云的屏风隔开卧床与正堂。

    金色光芒照上桌椅,盈着亮晶晶的光,花几上安置着青玉瓷瓶,斜插着盛开的白梨花。风吹过,相互交叠的花瓣一摇一曳,霎时间空气中涌动着淡淡梨花香。

    一切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这里……还是梦境吗?”许如归心神恍惚,她捏捏自己的脸,发现毫无痛楚。

    果然是梦啊。

    可为什么梦会那么真实呢?

    这般确定下来,许如归也就轻松几分,不似在梦外那么拘束。

    虽然林澜待人温柔亲和,本身也温婉天成,眉眼间也流露出涓涓诗书气,鼻根秀挺,一袭月白长袍在身,青丝如瀑落在肩头,黑白相衬,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的江南女子。

    可她那双墨瞳深邃如幽谷,令人难以琢磨。

    或是林澜周身萦绕着的几缕仙气,又或是因她宗主仙尊的身份,许如归总觉得她可望不可即,神圣不可侵犯,让人不敢在她面前多加造次,就连许如归也对她充满敬畏的态度。

    但现在只是在梦里,就无需讲究这么多了。

    许如归长长的呼出气,还伸了个懒腰。

    “是在梦里,无需紧张。”林澜两指拈起印有梨花花纹的白釉瓷杯,不紧不慢地呷口茶后才轻声道:“来,坐吧。”

    许如归因前半句话而有些疑心,她迟疑问:“啊……那你真的是掌门?”

    她坐到林澜对面的椅子上,中间还隔着一张方桌,桌上设棋案,布有黑白棋子,像是别人未能下完的残局。

    林澜并没有直接回答,唇角稍稍勾起,莞尔一笑道:“若你能解开这棋局,我便告诉你答案。”

    这一笑,真是令人心荡神驰。

    说着,她便执一枚黑子,下到一点上。

    许如归抿唇,面不改色的分析这盘棋局,心中却甚是紧张。

    她自幼与兄长一痛学习对弈之道,且在这方面就有许多天赋,起码也能与城头老大爷切磋几个来回。

    只是她这些年不曾下过棋,也不知心思手法可有疏漏之处。

    许如归眉头紧锁,手拿棋子轻敲着棋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如何妙手。

    春风拂过,吹来阵阵梨花香,沁人心脾,给凝重的棋局带来清新的气息,缓和紧张的氛围。

    许如归拿在手中许久的棋子终于落下。

    林澜紧跟着她的路数也下一枚黑子。

    周围的世界好像静止般,只能听见棋子落在棋盘上轻轻的响声,只能闻到淡雅的梨花香,这个世界,仿佛只有她们两人,你来我往一步步下子,仿佛展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也不知这局是谁留下来的,白子优势不占分毫,许如归只能聚精会神,一边走棋一边观察林澜棋法,下棋子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她果断舍弃一枚棋子,诈过林澜,才险胜此局。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许如归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她微微喘气,指尖颤抖,紧张的情绪荡然无存。

    “真是厉害……”林澜虽输,面上却无落败之意,她笑意盈盈,夸赞着许如归。

    “所以……你真是宗主吗?”许如归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喝茶的林澜,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澜柳眉轻挑,依旧是笑着的,她支着头,一缕墨发顺着动作落在洁白的脖颈处,“是真是假,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理论上,这抹笑应该是好看的。

    可不知为何,许如归却觉得透露着些许诡异。

    刹那,她想到了什么。

    她曾听仙师讲过,赤衡独技还有一术,名唤控梦,顾名思义可操控别人的梦境,而此术境界最高者,则是宗主林澜。

    联想到这,她倒是明白了。

    “当然有意义。”许如归深呼吸,她也微微笑道:“这么说的话,您一定是真宗主吧,此次入我梦里,定是为当年那个条件而来。”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作为一宗之主的林澜,为何会亲自找到自己。

    “你果然聪明。”林澜笑笑,起身整理衣裳。

    许如归也跟着起身,无意中瞥到窗外的梨花,“宗主您且说吧,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您的。”

    瓣瓣薄如蝉翼的梨花乘着风进来,落入棋案上,如同点点碎瓷,浮着暗香。

    林澜笑而不语,令许如归深感疑惑,不禁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但她还是等着林澜亲自开口。

    “我要你,拜我徒儿为师。”

    许如归沉默,她微微抬头,对上林澜的目光,突然轻笑道:“宗主莫不是在与我开玩笑?林师姐她……”

    “你觉得我会和你开玩笑吗?”

    许如归见林澜神情正经认真,渐渐收起笑,继续沉默着,片刻后她蓦地跪下,低首抱拳道:“恕徒子不能答应这个条件。”

    她虽是把林听意视为恩人,但不意味着她就会答应任何与林听意有关的事情。

    拜林听意为师不就是自毁前途吗?

    她可是废柴啊。

    “哦?不是说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吗?”林澜的微笑顿了顿,周身的气氛陡然变得阴森。

    “是我年轻气盛,口出狂言。”许如归看着曳地的白色纱裙,眼前恍然浮现出林不予的脸,可一眨眼就又都不见了,她继续道:“除了拜师之事,我什么都能答应。”

    她的确什么都能答应,独独在拜师这件事上不能。

    “如归,你姿势极佳,拜在她门下是不会亏的。”林澜勾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将其缠在指尖,从容不迫道:“以后仙法武术皆由我教,定是不会差了你的。”

    “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厉害了,不是吗?由我授予法术,你还是不满吗?”

    “日后提起你,都知道你是我林澜的徒孙,而不是废柴林听意的徒儿。”

    “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吗?”

    连续几问,将许如归堵得哑口无言。

    “徒子……”她嗫嚅道,腰肢一软,整个人颓废下来。

    她似乎没理由拒绝这个条件。

    许如归抬头,“可我已有想要拜的师尊了。”

    林澜不语,手中多出个书帖。

    许如归瞧见这书帖,脸色霎时变得煞白。

    她记得这本书帖,当年林澜曾让她在这上面写过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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