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发动宫变！”

    “南沙王所率平明军死伤惨重，血染宫城！”

    “太子殿下残暴无情，残害亲族，欲弑父篡位！！！”

    贾韶自一片池水中醒来，刚睁双眼，一声声质喊便如利刃一般朝他倾来。

    四周八荒尽是冷气，就连池水亦如冰窟。

    贾韶衣着单薄，长发散乱，没入池中，湿嗒嗒一片。

    身子下意识抖动一瞬，贾韶习惯性皱起眉头，左侧眉头一道嵌入骨肉的伤疤便一齐动起来。

    他费力来到池岸，双腿已经冻到发僵，他堪堪以臂膊支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股冷风忽然掀起，贾韶被这冷意激得猛闭双目。

    狂风如恶鬼呼号，戚声沥沥。

    等他再次睁眼时，入目满是血水。

    那血水仿佛有了生命，自池中飞起，化作支支飞箭，朝他刺来。

    万箭穿心的感觉并不好受。贾韶似是经历死别，亦或是旁的什么能够一击致命，溃不成军的事，他的眸中被“悲凉”二字浸染，打压得只剩一片死气与痛楚。

    他木然低头，看到那副鲜血尽洒，残破不堪的身躯。

    蓦地，一双如同枯骨，苍白无比的手抓住他即将倒下的身躯。

    那双手触感冷硬，长长指甲死命抓着，透过衣物嵌入肌肤的感受让他感到钻心的疼。

    那双手的主人身着粗布麻衣，浑身是血，瞳孔猩红。

    那是平日里对他咒骂的百姓。

    他面上表情愤恨，双手晃动着贾韶的身躯，嘶喊道:“暴君！你发动宫变，可曾想过受苦受累的，乃是我们！”

    贾韶喉头似是堵塞，他有气无力地张了张口，在剧烈的晃动下，他感到一阵眩晕，口中只吐出了一个字:“我……”

    鬼泣之声再度大起来，更多枯骨苍白之手自四方伸来，抓住贾韶的身躯，要将他于无尽黑暗之中，在万念俱灰之下，拉入地狱深渊。

    他好想放弃。

    好想放弃皇位。

    好想放弃过往。

    好想放弃自身。

    就这样死去，未尝不可。

    他想。

    黑暗之中，他的身躯往下坠落，冷风呼啸，周遭满是寒冷。

    好冷。

    “你这般冷，我便做一回好人……”

    虚空之中，温润平和、透着些稚嫩的嗓音忽远忽近，幽幽然飘散。

    “……救你。”

    那声音好似有了实体，将他包裹，暖意尽流。

    贾韶徐徐醒来，那颗破碎的心又重新拼接再生，重燃希望。

    “是……你……”

    入万罪万孽无尽业火，有新生新世无尽因果。

    ***

    贾韶自梦中转醒，睁眼便是层层叠叠的奏折，他的右手正支着额头，后颈、双肩与手腕酸麻无比。

    他竟在枫雨殿处理政务时昏睡了过去。

    此时夜已深，贾韶自此处抬头，刚好能看到窗外。

    今夜风大，明明已经着宫人加固，并且用了自南凉进口的东房纸糊窗，竟还是破了洞。

    回头得着工匠改进技艺应对寒冬，压下价格，让百姓也能买到东房纸。

    窗外风声若狼嚎，听起来，竟与梦里十分相似。

    他薄唇轻启:“夜深了。”

    贾韶复而低头，看到满是奏请法师入宫降鬼的折子，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