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渭城的冬季比往年更冷，街道和屋顶已然落了一层薄雪，但熙攘的人群和满街敲锣打鼓的声音淡化了凛冽的寒风。
“言哥，现在来店里吗。”
程言看了眼乔磊发来的信息，以及后面的表情包
“小哥哥~来约啊~”。
他看了眼天空中飒飒的雪花，呼出一团白气，手指被冻得泛红，简短的敲了几下屏幕：
“成。”
地道地火锅味从巷尾飘到巷口，各种锅底混杂在一起，程言推开玻璃门，空气中混杂地烟酒味让他不禁皱了一瞬眉头。
“言哥，这里！”
程言循着声音看过去，是红毛线帽红毛衣红外套红裤子红鞋的乔磊......
如果不出意外裤衩也是红的。
程言推开椅子坐下，又抬头看了眼乔磊，沉默半响：
“挺喜庆啊。”
吴佳和裴宇没忍住笑了场，乔磊挠挠头： “害，没办法，你们乔总今年本命年。”
乔磊和程言打小就认识，一个巷子里从记事开始乔磊就屁颠屁颠地跟在程言身后，一跟就是十七年。
“呀，言言来啦，老乔，赶紧给锅里添点水。”
刘艳丽握着程言的手心疼地搓了搓。
“哎呦，外面这么冷的天这孩子也不知道戴个手套......”
“没事刘姨，在店里待一会就好了。”程言笑着说。
“言言啊，今年还是不....”
“妈，你赶紧看看爸那块要不要搭把手。”
乔磊站起来把刘艳丽往后厨拽，顺带给吴佳和裴宇挤眉弄眼，两人意会了以后不着痕迹地试图把提的壶按回去。
“言哥今晚一醉方休啊！”
“对对对，磊子请客放开喝。”
程言低头抿了口酒没说话，酒精过了喉咙身体才一点点回暖，扩散到器官每个角落，酒过三巡程言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
“言哥~言哥你别走啊，我改，我改，我都改......别和他走啊。”
乔磊抱着程言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程言一把把他捞起来扔给了吴佳和裴宇。
乔磊这么多年都改不了的习惯就是喝醉了以后习惯把程言当成自己的初恋，原因是那姑娘和程言一样，都是单眼皮。
“你们扶着点他，我去门口醒醒酒。”
程言推开门，冷风灌了进来，喝的脸颊发烫，走路都有些摇晃。程言四周观望了一下，心里想着刚好人不多，所以看到一个雪堆想也没想把脸贴了上去。
“靠，舒服了。”
寒意从鼻腔钻进肺里再一路贯穿体内，抚平了因为酒精而躁动的神经。程言觉得差不多了，感觉人生都透彻了点，准备把头拔出去，就在这时候，程言觉得自己猛地受到了一股阻力，脸彻底贴地，有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头上。
“骑大马，驾驾驾......”
合外力加个静摩擦。
“驾你大爷......”
程言感觉自己要被憋死了，反手揪住那人的衣领甩到了地上，程言直起腰甩了甩头发上的雪，忍住了一脚踹上去的冲动。
程言看着躺在雪地里蜷成一团的人，很瘦，头发带点自然卷，睫毛很长，可能因为本身就白，现在冻的时间长了连脸上的那点血色都没有了。
程言皱着眉蹲下来，抬手在那人脸上拍了几下。
“喂，醒醒。”
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程言很想转头就走，但他似乎已经能听到CCTV独家报道了。
《大年初一早上七点钟，根据当地居民报案在朝阳街惊现一具男尸。》
倒也真的不想明早就坐在警局喝茶。
“啧。”
程言把“马少”拖到店里，和醉成一摊的乔磊躺在一起，有种兄弟惺惺相惜的感觉，然而新年的钟声已然敲响，刚刚驱散的酒意又涌了上来，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言言啊，爸爸也没办法....其实你阿姨对你.......”
“程言！你和你爸就是一种货色，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死给你看啊？啊？！”
女人尖叫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玻璃罐砸在地板上溅起了透明的玻璃渣，血液顺着程言额头留到耳边......
“你是不是也想让我死啊。”
程言垂在身侧的指尖慢慢颤抖，肺里压抑地喘不上气。
“我艹啊……！！！”
新年的第一声惨叫由乔磊打响。
程言眯着眼被吵醒，睁开眼以后看到的就是马少压在乔磊背上，然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言哥……我……”
乔磊眼泪汪汪地看着程言，眼神里全是不甘和恳求，像极了当年求着那姑娘别走的一往情深。
没想到马少先松了手。
程言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人，对视的那一瞬间程言发现他的眼睛是浅棕色的，像森林里的麋鹿，却没有清澈和明亮的感觉。
程言勾起嘴角笑了笑
“你好。”
随后马少点点头，没说话，在衣服口袋里摸索翻找了一下，却空空如也。
“抱歉，我现在身上没钱。”
程言挑起眉毛，觉得眼前的人越发有意思。
“你误会了，我三好青年。”
程言只觉眼前的人越发有意思。
马少抬头打量了一下程言，对方的眼睛眯了一下，直觉告诉他不是善茬。不过马少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出去环视了一圈，最后快步走到一个雪堆旁捡起了一个手机。
——应该是昨晚连人一起甩出去的。
马少站在那里试着手机还能不能开机，冬日里存在感并不强的阳光映在他的头发丝上，长长的睫毛好像挂着一层水雾，嘴唇有了一点红但不明显，整个人都给人一种蔫蔫的美感。
手机震动了一下，成功开机，磕碰以后放在零下几度的冬天一晚上还能开机，质量简直堪比诺基亚。
“我能走了吗？”
马少回过头问到站在火锅店门口的程言，表情有点不耐烦，大概解读一下……
艹。
你还有事么。
为什么两眼一睁我在这。
草淡的世界。
程言估计马少应该是断片了，自己这张英俊潇洒独一无二无可挑剔的帅脸并未挂彩，没礼貌就没礼貌吧，被马少一屁股坐在头上真的不是什么值得让本人也回忆一下的事，于是点了点头。
程言瞥了一眼马少离开的背影，转身准备回到店里，迎面撞上了乔磊似乎众叛亲离的脸，程言找了把椅子坐下，轻轻靠在椅背上。
“说吧，怎么回事。”
“他先动的手，还有你！......你.....你就那么让他走了？”
如果对面是个女孩乔磊倒可以表示理解，但————
程言挑了挑眉，没吭声，大年初一的早上街上人并不多，路灯上装饰的红灯笼在风中摇曳着成为了皑皑白雪里最鲜明的颜色，也是最直观的喜庆。
“行，是我睡着了口水流他衣服上了....”
乔磊别扭地嘟囔着，“都是大老爷们...哪有那么矫情......”
程言捏了捏眉心，轻叹了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当他看到屏幕上了来电人时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站起身拍了拍乔磊的肩。
“那边有事，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