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宴回到孟府之后,孟星河便被孟华国叫进了书房。
孟华国抿唇,看向自己三年未见的儿子,心绪复杂。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展开。
纸条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墨迹早已干透,似是已经完成了许久。
孟华国开口了:“这字条,可是星河给我的?”孟星河点头,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为何,要如此做?”孟华国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但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透。
“相信父亲心中早有判断。”孟星河淡然回答,“这不过是暂时保全孟府的权宜之计罢了。”
孟华国沉默一会儿,摆摆手,笑道:“星河……真是长大了……”
孟星河静静的看着眼前身姿高大挺拔的男人,缩在衣袖中的手握紧,眼眶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泪光。
“怎么了这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孟华国板着一张脸,但还是安抚的摸了摸孟星河的头,“哭什么,爹爹又没有怪你!都是一个成年男子了……”
孟星河见自家在沙场上英勇无畏的父亲,此时慌乱的模样,失笑:“星河只是……太想父亲了。”
算算时间,已经有八年了……可对面的人却丝毫不知。
“你爹爹我在战场上杀敌的日子还长呢,三年而已,就哭成这样!”孟华国一脸嫌弃。
“孩儿才没有!”孟星河顿了下,收起脆弱的泪意,正色道:“父亲,应当知道功高盖主的道理。”
孟华国迟疑点头,张嘴想说什么,但被孟星河打断了。
“陛下对父亲起了疑心,近些时日,父亲还是依说辞,好好在府中休息。”
“这……”孟华国知道在自己选择那样做之后,就必须如此,却还是有所顾虑,
“这几年,西玥频频发动战事,此次我本欲求请镇守,但如今却是这局面。万一边关再度失守……苦的可是百姓。”
“父亲不必担心,西玥国此次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也无力再动作……而今最重要的是应对陛下的猜忌。”
孟华国蹙眉:“当年,我与陛下是生死之交,且我忠心于东纭,陛下应当不会……”
孟星河摇头,缓缓叹气:“父亲还是谨慎为上,人总是会变的,更何况是高位之人。”
至少从前世来看,皇帝能这么快对父亲动手,说明他早已不是父亲印象中的人了。
不过……孟星河眸色渐深。
一向勤政爱民的那位竟然在抗敌之时杀死将领,倒是件怪事……
话锋一转,他皱眉问道:“父亲可知晓夏丞相为何突然发难?”
孟华国摇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确定道:“在离京前,兵部尚书倒是一反常态请我至府上商议军政大事。”
孟星河了然,想必又是太子和二皇子的纷争。
他叮嘱几句:“父亲还是减少与那些人的交集为好,剩下的交给孩儿处理便可。”
孟华国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如今,孟府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早寻出路。”孟星河坚定道。
回到自己的院子,孟星河迎面就撞上了自己的暗卫,孟凌。
“主子。”孟凌低身行礼。
孟星河按捺住心中的恨意,冷淡回应,刚想绕过去,却被他叫住了。
“此次宫宴,主子为何不带……暗卫,万一有人针对……”孟凌艰难开口。
孟星河冷笑,清楚知道孟凌应当是想问为什么不带他。转身,看着低头不敢看他的孟凌:
“你觉得呢?还是说,你觉得有人会针对本公子?”
静默一会,孟凌咬牙开口:“属下……不知。”
孟星河不愿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离开时淡淡留下一句:“不该问的,就不要过问。既然是暗卫,就应该在暗处,躲好了……”
孟凌怔愣抬头,望着那人的背影,眼神复杂。
孟星河面色沉冷,这三年,他早已派人暗中观察孟凌。果不其然,发现了一些猫腻。
或许,当年从大街上被他见捡到的孟凌,本来就是太子的人。
现在这样做虽会引起太子一党的猜疑,但是……那又如何。
在没有清晰线索的情况下,太子也无法判断他的意图。
再说了,三年都是如此,又不差这一天。
他孟星河从来不是什么善人,怎么会给那些想害他和他的家人的老鼠们,好脸色看。
推开房门,点上蜡烛。荧荧火光跳动着,在窗纸上投射出欢快的影子。
孟星河的脚步一顿,皱眉,眼神不禁往床上瞟。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一个熟悉的轮廓。
屋内有人。
孟星河从容不迫地关上房门,却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放轻步伐,脑中不断思索着这刺客是谁所派。
莫非是太子?不太可能,至少现在是不太可能朝自己动手。
孟星河捏紧匕首,在转过屏风那一刻,瞬间发难,寒芒一闪,眨眼间就往床榻上刺去。
出乎意料地,榻上那人只是淡淡的睁开眼,似乎还有些困倦。
凤眸微眯,懒懒散散的看着即将刺过来的匕首,全然没有要躲的意思。
孟星河手腕偏转,避开了那人的死穴,在他的脖颈处擦出一道血痕:“周泽西?”
周泽西眉眼弯弯,朝他眨了眨,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孟小公子,怎么一上来就捅人啊?”
孟星河收了手上的动作,不屑冷笑:“七皇子竟是有深夜跑到别人房里……睡觉的习惯。”
“床很舒服,要一起吗?”周泽西拍了拍里面的位置,一脸坏笑。
孟星河盯着他眨个不停的眼睛,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滚。”
刚要去拽住周泽西把他赶下来,却被他一把抓住了。周泽西一用力,孟星河就倒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孟星河有些慌乱。周泽西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令他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羞恼。
孟星河开始拼命挣扎,不得已,周泽西箍住了他的腰。
“别乱动嘛,孟小公子。”周泽西还在一旁不怕死的调笑。
孟星河挣扎的更厉害了。
意料之外的,他唇瓣此时擦过孟星河的耳垂。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你!”孟星河气的发颤,手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往床下丢去。
“咚”,周泽西摔到了地上。
“嘶~”他斜斜的躺在地上,发丝散乱,衣衫不整,血痕妖冶。
清秀的脸上安了双迷人的眼,此时雾蒙蒙的,颇有些被凌虐的美。
手指轻抚唇角,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他本是想逗一逗这孟小公子,却……诶玩大发了……真是有些无奈呢。
孟星河看着他这一副模样,压下心中的气,口中讽刺道:“七皇子殿下可真是比秦楼楚馆那些小倌……还要勾人几分。”
“哦?”周泽西心情很好的反问,“那……勾到小公子了吗?”
“无耻之徒。”孟星河被这人的厚脸皮打败,耳根泛红,不再看他。
也不知这人是什么做的,前世便是如此……不正经,虽然,这个样子只是对他一人……
还有那双勾人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妖媚的很,完全不像是可以长在那清秀的脸上的。
孟星河甩了甩胡乱思考的脑子,冷脸:“不知,七皇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周泽西掸除衣衫上的灰尘,随意在凳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本王,当然是来跟小公子谈合作的。”
“合作?”孟星河不解,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么早……莫非是自己的重生引起的变数?
“对。”周泽西一本正经点头,“想必今日宫宴上,孟将军那一番说辞是孟小公子传达的吧。”
孟星河微诧,从容应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祸水东引的计策,孟小公子使得可真是……”周泽西笑笑,完全无视他的话,自顾自开口,“不知你是和我有什么仇怨吗?”
孟星河抿唇不语。
笑话,难道要说是一时冲动嘛?
“罢了。”周泽西摆手,“本王知道,孟小公子的的确确没有合作之意。”
“但……你怎么可以确定,一定无人猜疑孟府与本王的关系?”
孟星河沉默了。
他今日这份举动,本就有几分不妥。
虽不想进入皇权争斗,但如今形势,孟府本就难以脱离旋涡。
更何况孟府早已成了各大党派势力的眼中钉……
若是有人认为这是他们孟府与七皇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即便可能性不大,但……
与其和其他不知底细的人草包合作,那就不如顺势而为和面前这个颇有能力的人联手。
“我代替不了孟府的意愿。”孟星河抬头,直视周泽西。
“我只要你便可。”周泽西信誓旦旦,眼里闪烁着光。
孟星河偏转视线,思索一二,点头:“合作可以考虑,那,安王的诚意可也要摆上。”
“那是自然,本王发誓会护孟府周全,若违此誓,必当万劫不复。”
孟星河微早在前世就知晓他言出必行的性子,虽然有些许惊讶,但还是挑唇应声:“好。”
我再与你合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