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孟星河三人回到了小院,刚刚才到门口,还没碰到门把手呢,这门突然就自己打开了。
赵研吓了一跳,躲在孟星河的身后,揪住他的衣摆,害怕的缩起了脖子:“哥哥,这里不会闹鬼吧。”
他比孟星河高出一点,即便是躲在身后,也是完全挡不住的。
孟星河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肩膀,全然是把他当成弟弟来哄,语气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没事哒,别害怕。”
赵研暗戳戳探出个脑袋,瞪着眼看着里面的情况。
就这样,与院内身着蓝衣,带着温润浅笑,故意选出最佳角度展示着自己修长身段的男人,对上视线,顿时“噼里啪啦”,电闪雷鸣,属于是无声地较量。
“公子,这是?”云殇的笑容几乎快挂不住,先发制人。
“你怎么还没走?”孟星河皱眉不悦,连头也不回,直接拉着赵研的衣袖进去,“这里现在可是我的地盘。”易寒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云殇一眼,紧随自家主子身后。
云殇静静站在那,恢复了笑,只是眼里蒙着看不见的杂尘,若无其事回去。
孟星河将赵研随手丢给易寒安排,自己则是回房间,洗浴过后,坐在窗边的凳子上,品茶赏月,享受着他难得的静谧时光。
他没有戴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清绝的面貌来。
美人披件月白外袍,墨发用仅用发带扎起,此时正垂着脑袋,细数杯盏中零散的茶叶,唇微张,吹走升腾的雾气,也因此,眼睑染上淡粉。趁机抿一口,唇瓣沾了水气,清香入喉,暖人心脾。
早春的夜晚还是有寒凉。
无论前世今生,这个时候,孟星河总是喜欢来一壶茶,不浓不淡,不苦涩不清甜,平平庸庸的是最好不过的。这会给他一种舒心,或许是与世无争的安逸吧。
若是一切平静下来,天下太平之时,卸下肩负的责任,回到平淡一点的生活,便是他想要的。
雅茶、月景、佳人。
他化为神祇,遗世独立,隔绝出一方天地。
“一人独饮,太过寂寥了些。”孟星河停了摩挲杯沿的动作,歪着脑袋,看向在窗边不知站了多久的人,笑了。
这一笑,跨越沧海桑田,停留在这一刻,也只此一人。
“站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少有的柔情,应当是随了洛秋水,“采花大盗。”
可惜撑不了三两句,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不过却让云殇难能有了点真实感。
神明也会落入凡尘,更何况本就身处于红尘中的二人。这种孤绝,从来都应该出现在他们身上。
撑窗跃入,蓝衣翻飞,似海,似云,独属于他的少年气。毫不客气坐在孟星河对面,看着桌上尚且温热的茶水,勾唇邪笑:“猜到我会来寻你?”
他像是没看见对面人的脸一样,很平静。
“毕竟带了个人回来。”孟星河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但云殇还是听明白了。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抹去唇角的茶渍:“想到了?”
孟星河失笑摇头:“一半吧。”
二人打着哑谜,褪下了彼此的伪装,以朋友的身份畅谈。
“不怕我在茶里做手脚?”孟星河调侃。
云殇挑眉:“你会吗?”说完,四肢突然发软无力,内力也是一丁点提不上来。
好吧,实践表明,他会。
“软筋散而已,一刻钟就好。”孟星河靠近云殇,看着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能动的样子,内心纠结起来,最终还是叹口气。
手臂环住云殇精瘦的腰,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星河觉得他轻颤了下,但······按理说,中了这种软筋散的人,一点也动弹不得的。
孟星河打消疑虑,扶着云殇的腰身,往自己的床榻而去。
“你,你要干什么?”云殇喘着粗气,不忘初心的犯贱,“对我,见色起意?你难不成是个断袖,亦或者你馋我身子!不行不行,我是不会······”
“闭嘴。”孟星河不知道就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这人怎么这么多话。
云殇身量比自己高一截,虽然现在内力全失,不存在动弹去扰乱他前进,但,这体重还是在的。拖着走,谈不上那个累,但绝不轻松。
尤其,现在二人肌肤相贴,春衣不厚,孟星河的手臂环在他腰上,通过丝滑的面料,能轻易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应当是······腹肌。
还是······八块,孟星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一把将人扔到榻上,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
果然啊,人,不能太累,不然就容易发热。
孟星河没忘记本意,他只有一刻钟,没有犹豫的栖身上前,跪在云殇身上,俯身,双手去摸他的脸。
瓷玉般白皙的手细细游走在脸部的每一寸肌肤上,孟星河摸索着,感受着。
就算是多么厉害的易容术,都会有破绽。
几回下来,什么也没摸着,皮肤光滑细腻,好得很。
孟星河不信邪,捏了几下,也没有变形。奇怪,难不成世上真的有如此服帖的人皮面具。
“公子别摸了,这就是我的脸。”沉默了有段时间的云殇,终于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嗓子发出来的声音很是暗哑。
孟星河对上他的眼,看不懂里面翻腾的情绪,但身体本能告诉他,很危险。可,他堂堂血影阁阁主,什么危险没见过?
“我没给你下毒哑嗓子的药啊?”他絮絮叨叨,“自己生病了,别来找我麻烦······”
云殇看着自己身上人的脸,怎么看怎么好看。于是,趁孟星河再次凑近时,微微偏头,咬住他作乱的手指,含在口中,眨眨眼。
“你!”孟星河抽出手指,不可置信,“你怎么能怎么恶心?”
他被这个放荡的举动冲傻了,没注意到自己正在打滑的膝盖,没几秒钟,整个人坐到了云殇的腿上。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空气仿佛凝滞,他们眼里装着彼此,也只有彼此。
“我······”孟星河反应过来,他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起来也不是,不起来更不是。
云殇快把牙咬碎了,不愿再装下去,翻身,二人位置调换。
孟星河只听得耳边的声音咬牙切齿,呼吸很是灼热:“孟星河,你应该是从未喜欢过人吧。”
没回过神来,那人便消失在房间里。
什么意思,孟星河坐在榻上,怔愣看着自己的手。原本无暇的手指上,留下来小小的牙印,浅红的,很可爱,也很······暧昧。
没喜欢过人······美人歪头,扁着嘴,很不理解。
起身理了理散乱的衣衫,孟星河坐回凳子上。茶水已经凉了,像这人去楼空的地方。
不经意低头,地板上有一摊晶亮的东西,仔细瞧了瞧,可以看见星点茶沫。
这······他刚刚根本没有喝下那杯茶。那他为什么还······
月光勾住窗沿,给静坐的少年度上银辉,笼罩住他的迷茫,滋润萌生的情感。
易寒总觉得自家主子这几日很奇怪,尤其是和那个云殇在呆一起的时候,常常欲言又止,心不在焉。
“哥哥,你怎么了?”赵研有着担忧,手掌想握住孟星河的手。
“啊?”孟星河收回神思,还没等赵研触碰到他,手便向触电一般,站起来,匆忙离去,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正巧云殇从外面回来,才关上小院门,就看见易寒走过来,眼中全是愤怒,冷然质问:“你对我家公子做了什么?”
云殇好笑挑眉,侧身绕过:“你应该去问问你家主子······对我做了什么。”
衣诀翻飞,三两步就拉开距离,如孟星河一般,把自己关进房间里面不出来。
这二人到底怎么了?好像,也没有闹起来啊!易寒挠挠脑袋,郁闷。
“易大哥,他真是太过分了!”赵研愤愤不平的面容下藏着笑,不动声色,“哥哥这几日都瘦了不少!”
易寒拿不准自己应该怎么想,应付了几句,索性也回房间。转身,赵研眼里含笑,面色如常。
又是一夜,孟星河却是坐立难安。他不明白平常那么欠收拾的一个人,为什么突然会转变性子。身边冷冷清清的,有些不适应。
蓦然发现,自己的生活里早已多出来一个人。
孟星河叹气,借着月色的掩盖,飞身出去,悄悄钻进了云殇的房间。
轻手轻脚关上门,他在房间里转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突然听见了水声。背部一僵,孟星河闭上眼。不会这么巧吧······
“谁?”风声划过,云殇裹着薄薄一层里衣走出,发间滴着水,衣服被打湿,胸膛若隐若现。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会过来?”孟星河不敢看他,侧过头。
“我那那么大能耐?”云殇牵过他的手,将毛巾递过去,“帮我擦擦?”
孟星河没有拒绝,倒是真的仔仔细细擦起来。
静谧过后,他先开了口:“你······到底是谁?”
云殇笑了,偏身搂住他的腰,靠得极近,几乎鼻尖抵着鼻尖,视线碰撞。
烛光摇曳,二人身影交缠,像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你觉得呢?”云殇反问,“你想······我是谁?”
孟星河几乎沉溺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可却他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
云殇像个迷茫的孩童一般,求知欲旺盛,但不复纯粹,多的是岁月留下的深沉。
“我······”孟星河语塞,脑子没反应过来,“我不知道。”
云殇有点执着:“可是,我想知道。”
“你就只是你,无论身份。”孟星河无奈哄着,神情认真,“你是我的朋友。”
怔愣下,云殇收起情绪,搂紧他,闷闷的:“好。”
“搞了这么久,又是换脸,又是变声的,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孟星河觉着这人幼稚的好笑,没多注意现在二人不妥的姿势。
云殇不想回答,过一会,还是说了句:“对,怕你嫌弃我一身铜臭,不跟我玩了。”
长夜漫漫,他们依偎在一起,他们彼此交付真心。
也罢······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独角戏过于冷清,我愿意成为你的观众,即便台下只有我一人。
孟星河想,或许他们本就该是最心心相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