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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友思故人(二)

    此后数年,父子关系淡漠。只有师徒。

    入寺的第三年,本门最年长的老僧云游回来,对着孩子端详一阵,又一阵。跟住持说:”这孩子命格特殊,断不能休习轻功。若是习得轻功,恐怕会为祸一方。不可收拾“。

    这老僧由来相命极其精准,寺里寺外都是有口皆碑的。

    住持于是给孩子锁了筋脉,只能练习拳脚功夫。

    七岁的孩子,对长者只有信任。

    次年,另一位云游的老僧,回到寺里。跟住持说”这孩子命格特殊,恐遇灾厄。须早些修习轻功,方能化解”。只是呢,这位老僧从来相命是不准确的,寺里寺外,众人皆知。

    十七师叔这几年饱受命格说法所累,眼看着同门师兄弟陆续开始飞檐走壁,如今也是大懂事了。心底羡慕又心酸。众人都不相信这后面回来的老僧。十七师叔却是犹如沉溺时抓住浮木,很愿意牢牢攫紧,再奋力一搏。每个人的天分,自己是最能感受的,那些同门师兄弟练习轻功时,屡次重复的要诀,不论大家多么地苦练不得,十七师叔是扫到音讯,就马上能都领会。只是筋脉不通,枉自心下洞明,却不能施展。

    住持这些年苦研相命。只可惜,跟前一回那老僧师出同脉。不论怎么掐算,结果亦同。

    十七师叔屡屡央求住持去掉筋脉的枷锁,不得。后来渐生乖戾。后来索性还俗,也不住在山寺。在山脚搭了一处草屋。渴了就喝山泉的水;饿了便砍柴换些吃食;闲暇了,便到山寺打砸叫骂。偏生拳脚功夫十分了得,山寺众人只合飞起躲躲,真是一拳一腿踏实对上,直是奈何不得他。

    山寺众人招待客人用好斋饭,收拾停当,门外也终于消停了。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许是骂得累了,这十七师叔回去了。

    僧引了他和周十八到禅室休息。打坐完毕,说起小僧的生世。

    僧道:”此地是东都到江南的必经之地,群山绵延不断,不便官府设卡管辖。东都到江南,公事和商事,往往走水路。“

    只有江湖中风雅人士为着节约脚程,或是着意这山色风景,才会穿山而过。

    二十年前,有一对年轻夫妇在这山寺投宿。耽于此地风景,便着意多留几宿。那年轻妇人一袭天青色衣裙,英气逼人,文质彬彬,携了把长剑,锦鞘寒光。那年轻郎君,生得清瘦,弱风扶柳。二人携了个四五岁的小郎君。那孩子粉雕玉琢,不哭不闹,着实乖巧。

    一日,有仇家追来。

    那妇人呵斥无果,只得抽出长剑,剑身竟是通体玄色,寒光之下,敌人渐处弱势。孰料忽然一人挟了那年轻郎君,缠斗中,那年轻郎君脑袋鼓起一个拳头大的疙瘩。

    那妇人此前只是自保,并不伤人。此刻无法,便是双足蹬地跃起,旋转奔走,转瞬间,本就处于弱势的十来个黑衣人,都各自脱了一支胳膊,并瘸一条腿。为首的黑衣人喝一声,众黑衣人瘸拐退去。妇人也无暇再追。

    年轻郎君就此昏迷了。

    妇人日日照顾郎君和小郎君,还需每日请郎中来瞧,十分辛苦。

    山中桂子飘香的时候,郎君还不曾醒。妇人寄出去一封信。不日有位郎中来为郎君诊治。那郎中瞧着肤色是而立之年的模样,修髯玉面,锦衣素手,不似此间人。

    治了几日,年轻郎君醒了。

    只是望着妇人的眼神却生疏得很,似乎是不认得了。小郎君朗声道:“父亲!”

    那年轻郎君吃得一惊,竟然完全不认得她母子二人了。

    僧合手瞑目,拨动佛珠,道:“贫僧生于此间,不曾有多少见识,只道天意弄人。”

    那年轻郎君环望周遭,俱不识,甚畏惧。

    那修髯玉面的郎中说与妇人道:“郎君思乡情切,旧伤难以痊愈,卿当携郎君归去。”

    妇人面色凝重,目眦尽红。将小郎君托养寺中。负剑携郎而走。

    这小郎君就是那小僧。

    那修髯玉面的郎中,圣手仁心,每年中秋会来探望。每次总是携带不少吃食书籍,还给这小僧传了一身轻功,远非这乡野山寺的寻常功夫能及。

    十七师叔呢,虽然乖张跋扈,戾气深重,独独对小僧极亲厚。说是如父如兄,也不为过。这师叔,自幼偏执,武学上受了桎梏,不能突破,便苦修文学。文采韬略,莫不渊博。

    这些年中,悉数传与这小僧。

    十八道:“这些年,生意上南北往来,对江湖上些许事情,略有耳闻。听大师如是说,倒是叫人想起江湖上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来。”

    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江湖人其实并不晓得他的姓名,人称“玉面郎中”。传言玉面长髯,姿态风雅卓绝。经过他手的病人,除非是早已气绝亡故,否则必然能够救回,万无一失。若说凭借医术在江湖上立足,乃至声名显赫的人物,那自然是不少的。这玉面郎中还有个特别之处,据说一身绝顶轻功,举世无双。

    僧道:“当时不曾报过姓名,也不曾相问。”

    僧又问了周十八何所从来。

    十八具为相告。

    僧言:“汝与小僧,当真是机缘巧合了。”

    看来,不止是他,僧的心里疑问尚存。小僧与十八,是过于相似了。

    说来也是机缘。次日便是中秋。那修髯玉面的郎中,如约而至。

    那郎中,眉目深邃,逆风步尘而来。

    只见他一袖折于身前,一袖负于后,长衫飘飘,鞋履清丽,步履轻盈。细看脚底,竟然跟地面有一丝罅隙。其并非步行!是施展"玉履"神功而来。

    寻常轻功,都要有个支撑点,借力而起。这玉履神功不同,是靠真气支撑。真气徐徐从脚底穴发功,其势如青烟云雾,肉眼并看不出,气力却强劲,能将人团裹托起,离地而行。真是如同神仙般地腾云驾雾了。

    这举世无双的功夫,不是“玉面郎中”,还能是谁!

    室内各人相互见过礼。玉面郎中正欲携小僧去半山亭私授。

    一位夫人携女至。

    他想起来,前一段时日,跟十八一起且行且游,过了中秋,正值重阳。那日东行,路过这山中小城。城内秋菊正盛。闻有佳人,立花丛。众人簇拥。人潮推动,他同十八也涌到前排。十八一下子失了神。循眼望去,是学堂搬了画具,在此处写生。残阳里,满城郁郁金黄,朵大如斗,如聚如散,廊下有一孤丛绿菊开得正盛。边上立了一位姑娘,手执一轴画卷,天青色衣裳,衣襟上别了一朵粉菊,浅噙一抹轻笑,眉眼之间,是书卷气。

    便是此女。

    当时十八很是恍惚,此后一直心绪不宁,登山时便携了酒。

    沉稳老成的夫人,被门槛绊了下。郎中恰在门边,霎时间扶住了。

    僧道:“夫人的斋室,业已备好了。”

    他此前就听闻,此间人逢初一或十五,素来愿意在佛堂吃斋礼佛。看来是真的。

    谁知那夫人谢过僧,抬眼瞧了下十八,径自寻了旁侧的椅子坐下,询问十八是何方人士,何所从来。

    东都往来江南,十八这十年间,往返多很多趟。他惯走水路。

    今年嫡子长成,家业尽数交付,他可以不必匆忙仓促,这才想穿山而过,闲适闲适。

    那夫人放了佛珠在椅侧几上,目眦微红,略有疲态。

    室内的气氛忽然间有些微妙。

    一室陌路人,萍水相逢。

    却似乎,又都是欲言又止。

    僧于是起头闲聊。

    郎中问道:“女公子何所师从?”

    夫人道:“此间闭塞,不识名师,自教之。”

    郎中道:“某授些微末功夫于小郎君,女公子或可一起。”

    夫人颔首,似乎疲态渐增。

    他这才留意,那女子虽看起来书卷气浓,却是腰间配了青剑的。

    习武之人,拳脚基础,是无甚差别的,只要勤于练习,不曾荒废,相去都不甚远。只是进阶之时,若有人指点得当,便能突飞猛进。不然,一路摸索,极易蹉跎。故而江湖风气,才极其尊重师门,恪守道义。

    玉面郎中便携了小僧和女子去半山亭。

    那玉面郎中,背影亦是仙气飘飘,十分动人。

    那夫人藏青色衣裳,面貌极寻常,令人过目即忘,此刻一手支颐,阖目静坐,颇倦惫。

    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她就要询问点什么。

    终于是没有。

    那夫人缓缓起身,辞别后,由后侧门出去,往上去了斋室。

    十八起身,正欲辞去,却猝然晕厥,瘫软回椅中。

    那妇人已闻声回转,见此景象,立等奔了来扶起。

    她为十八探了下脉,示意无事。

    僧扶了十八去客室。

    他只好也留在侧照看。

    那妇人也未离去。

    十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脉搏有力,似是深眠。

    十八的面上逐渐开朗,似乎沉入青葱美妙的无边美梦。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表情,简直是二三十岁的样子。

    待掌灯十分,玉面郎中回来,施了针,道:“是旧疾。若不在此地,本不应复发。”

    那妇人面色微动。

    玉面郎中道:“不必忧心,近些年已习得此疾的的对症治法,只是须耽搁些时日。”

    客室后有一株老桂树,几人合抱,幽香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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