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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友思故人

    "真是像......一位故人。”

    他听闻周十八微醺道。

    周十八是他在南下途中识得。萍水相逢,同路为伴。十八着一身锦衣。身形适中,肤色略黄,肚腩微隆。立时常扶额,席间好托腮。语调往往不疾不徐, 谨言慎行,积功累德,多有福相。

    秋日黄昏,黄叶簌簌,漫山霜华。他同十八携了几壶新酒,登了一处寒山。前日城外,闻人说起这寒山深处,有一丛黄花开得正好。说是山顶有一处小瀑泄下,瀑布水帘后是一处石罅,罅隙内有一张石桌配了几张石凳,桌上刻了棋盘。水帘外是悠悠山谷,谷底是一片竹簧,篁中遍地生了野菊。虽是野花,并不胡乱攀爬。反而生得十分齐整。深秋气爽,竹叶萧瑟。绕山登上去,那水帘后能下棋赏菊,山花的香气,能随风偶至,渗透水帘,仿佛经水涤洗,去苦留香。

    他们苦寻不得,便在山顶寻了块平地,席地而坐。

    空山人静,唯余山风。十八顾自扶坛,与空谷对饮。

    他不饮酒,折了片长叶吹起。身侧是几株古松,粗壮合抱。有松叶簌簌落下。

    旁边石壁上,早有人题了:“携松来相拂,山风似故人”。

    十八漫饮,渐醉,目光迷离,对着远方山野,遥祝道:“松针簌簌,松香隐隐,山风拂面,真是像......一位故人”。

    良久,一僧至。席地同憩。

    十八醉问:“僧何往?”

    僧念阿弥陀佛,合手揖答:“往帘洞赏菊。”

    十八提坛,同往。他也跟了去。原来这石壁后有一处罅隙,人可侧身而过,过隙得一条草木倾覆的小径,循径绕行,便是他们苦寻未得的去处。

    十八与僧对坐漫谈,甚是投机。

    他于水帘处眺望,果然竹菊漫野,尽收眼底。菊香乘风而上,渗透水帘,沁人心脾。

    若是九娘在侧,定会絮叨:“这种景色四娘最喜欢了!”

    九娘曾带一幅《幽谷远菊图》到他的东都别院,执意要挂在他书房。他记得那幅画,画中右下角是位女子的背影,乌发高束,骑了匹金鬃宝马,碧氅扬起,左手收缰,右手背剑,前路隐没于绵山,远谷中似有一处竹林,林中黄花遍地,更远处是万壑松风。

    他漫逛几步,抬眼看到洞顶刻了不少诗文。其中"偶傍纤枝共傲霜,同结香阵当西风"十分工整熟悉,似是那日“人世太平,夙愿得偿”。他看得有些痴了。

    僧望了眼他。低眉落子。问:“这少年,眉眼不凡,可是贵府公子?”

    十八笑了,摇摇头,晃晃地扫视棋盘,昏昏噩噩。

    只听十八道:“在下认输了!”

    僧道:“阁下将醉未醉,欲醉难醉,承让了!”

    十八晃了过来,见他痴盯着,便也抬头瞅一眼。继而痛饮一口,道:“这个字迹,甚是工整!”

    僧笑。行至他侧。悠然道:“此乃前朝最年轻的探花郎,少翁公子作。”

    他转身行礼,多谢相告。

    原来这少翁公子是新朝高官家最小的孩子。万千宠爱,锦衣玉食。自幼刻苦,家中请了不少名师,新朝首开的考试中,年纪轻轻就高中探花郎。相传,当时赴春闱喜宴时,乌纱簪花,红衣白马,眉目倾城,一时名动天下。后来突生恶疾,退出朝堂,就不知所踪了。说来,也是十年有余,这位探花郎,现如今,应当是而立之年了。

    山间幽静,三人漫谈,别有意趣。

    暮色四起,一人忽至。

    这人向僧行了一礼,抱拳道:“师傅,十七师叔到了。”

    细看这僧人,修髯伟貌,未必寻常。

    僧人面色略沉,甩了下袖子,颔首作揖,数着佛珠。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这人原来是个小沙弥,方才暮色隐约,不能分清。

    小沙弥支支吾吾,踌躇未动。

    僧人蹙眉道:“还有何事?”

    "十七师叔,砸了佛堂。这会儿,在砸您的禅室了。"

    "您的禅师后,就是师祖打坐的禅室。您再不回去,就要扰到师祖打坐了!”

    僧人正要回答,却见十八面色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汩汩而出。

    大家环视一下,都怔住了: 这小沙弥,竟与十八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年轻萌动一些。

    十八一个趔趄,僧人快步上前,扶住,道“施主不必惊慌,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哉!”

    十八茫然嗫嚅,酒醒了半数。

    前一段时日,他们且行且游,过了中秋,正值重阳。那日东行,路过一城。城内菊花正盛。闻有佳人,立花丛。众人簇拥。人潮推动,他同十八也涌到前排。十八一下子失了神。循眼望去,是学堂搬了画具,在此处写生。残阳里,满城郁郁金黄,朵大如斗,如聚如散,廊下有一孤丛绿菊开得正盛。边上立了一位姑娘,手执一轴画卷,素色衣裳,衣襟上别了一朵粉菊,浅噙一抹轻笑,眉眼之间,是书卷气。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当是十八有少年心思尚存。十八缓过神来。面色未改,似掩失态。拄杖回身,挤出人群。

    十八呢,讲过自己的,一位行游的商人,家中贤妻良妾,儿女双全,为人和善,富足安康。他很用心经营。经营有道,治家严谨。

    十八躬身作揖,不敢多言。

    僧扫视几人,道:"天色已晚,下山去罢?”又对小沙弥道:“山路崎岖难行,你为二位施主向导,今晚便在敝寺休息,天明再行罢。”

    说罢,僧飞步去,转瞬消失。

    十八瞪大眼睛,惊诧不已。

    十八不是习武之人,又有酒气,步履虚飘,摇摇晃晃,迷迷离离。那小沙弥十分乖顺,扶住十八的胳膊,亦步亦趋。

    行至山脚,林中小道分一左一右。左边是来时路,右边通向山寺。

    新月已经挂出来,寥寥几颗星子,遥远迷离,天全黑了。

    右转百步,便能望见山寺。寺未点灯,只有佛前的长明灯亮着。

    小沙弥心道不好。手中便携了十八,飞步上前。

    僧人果然已将"十七师叔"引至门前。十七师叔横扫飞腿,地面大家口中都是吃了一嘴砂石,僧退至丈余。十七师叔狠道:“师兄,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师傅!”

    僧人沉声道:“休得胡闹!今日寺得远客,你回去罢。”

    十七师叔狠狠回道:“我看一眼师傅就走!”不待说完,又一拳,径直要到那僧人心口;僧人纵身跃起,落在十七师叔身后丈余。十七师叔转身欲再来双拳,僧人无奈,飞身立在身后石柱上。十七师叔扑了个空,急忙刹住,转身往寺门冲去。

    僧人向小沙弥飞了一眼。小沙弥会意,左右手携了他和十八,蹬地跃起,左脚点到石柱,又拼力一跃,落在屋顶,飞跑几步,跃至院中。门内沙弥合力关住大门。

    这山寺背靠一座孤山,依山势而建,每层佛堂的佛龛后,都有一道后门,侧边是僧人沙弥居住的旁室,室边亦有小门,往后即是往上,每攀爬数十级阶梯,便是更高一层佛堂。共有九层。

    十七师叔在门外诅咒谩骂,声音被大铜门隔开,小了几分,侧耳细听,约略也还是能分辨清楚。

    原来小沙弥口中的师祖,是这个山寺的住持。住持是三十岁上顿悟出家的。在这山寺修行到第三年的时候,俗家的妻子故去,留有一子。这一子就也入他门下,跟着父亲也是师傅作了第十七个徒弟,住进这山寺。

    这十七师叔,自幼聪慧,三岁就能书能文,俗语道”三岁看老,七岁看小”,多少人都说,一看就是文武双全的好苗子,跟着母亲生活到四岁上。年幼失怙,父亲又遁入空门,许多亲戚都来探望。只是各家一本自家经,也没有人愿意接回去一起生活。不晓得是谁,同孩子说母亲故去,是父亲的缘故。无论此后寺庙的人如何解释,这孩子心里总是生了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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