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桌椅,嵌满黑白不规则小石头的地面,脱了漆皮的储物柜,木制的黑板,碎折的残窗。
走廊传来的绿光照亮了教室前的一角,呼啸的风灌入,凉凉的。
到处走走停停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过,一切又似乎都带上了些怀念的味道。
不由的她伸了个懒腰“这小风还怪舒服的。”
环视一周,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在教室靠窗那排第五个位置落了座。
残破的贴纸还带着胶痕,用手指点戳着,好像回到了那久违的生活。
令轲途安感到意外的是桌洞里居然还有东西,她将它们取了出来整齐码在桌面上。
——提示?
——这几个信封的署名都是一个人。Zach?什么鬼。
拆开信封泛黄的横线纸边缘参差不齐,字体尖锐有力,划涂过的痕迹很明显,借着皎洁的月光,不难发现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修饰语。
今天的月,格外清明。
浮光若梦,缕缕清光透过窗框缠绕着。
桌面上出现了两个穿着校服的小人,圆嘟嘟的小女娃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很真实,用手戳戳她的肚皮,她便撅起嘴皱起眉,然后转过身来继续睡。
满身是汗的少年抱着球,眼睛时不时的就往女孩身上瞟。
他立刻就将球扔到一旁,悄悄移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了下去,柔情温润的目光望着女孩,甜腻的歌曲响了起来,这画面,既黏住了少年的脚步也拴牢了他的心。
她打开一旁的信封时,趴在桌面上的少女正好抬起头来,两两相望,男生只愣了一下就立刻转过头,起身离开。
光影消散,她便细细读了起来。
2020.7.22
今天晚饭课间打完球回来,我宝儿趴桌子上睡着了,宝儿同桌不在,我这屁股也刚好酸了,你看看,这真是的,天赐良机。不知道谁在班里放上曲儿了,这还怪浪漫的哈,我虽然忘了到底放的什么,但终归是和爱情有关的小甜曲儿。不错。我就坐了不一会儿,我宝儿就醒了,看见她旁边是我好像还有点懵,没办法我只能走了,哎~
那影子又冒了出来,这个小女娃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身前的男人喋喋不休的叫嚷。
路过的男孩撞见了,立刻抱住男生的肩膀,看着女孩,她只是面无表情的静静挨骂,顿时怒火中烧,将男人拽了出去。
其实女孩只是单纯觉得和这么个傻帽计较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已,不过,这样确实挺解气的。
女孩最后还是写了一个纸条放在男孩的桌子上,顺便放了瓶饮料。
她再次打开信时,男孩正捧着饮料瓶细细品味并傻笑着。
2020.7.24
今天我宝儿路过某位刁汉的桌位不小心把椅子碰歪了,明明都道歉了,他偏要咄咄逼人下去,碰的是空椅子整得像隔空把他撞骨折了似的,满口脏话,学校也是招来个奇才,我出手制止,他居然说跟我有什么关系!!岂有此理!我的爱慕之情早就昭然若揭了好嘛?哥这个护花使者当定了,我当即把他带出教室好好教育了一下。
补:宝儿送了我瓶饮料,她或许对我感兴趣了嘻嘻嘻,不她一定爱上我了。
——这是到底日记还是情书?
之后标有2020.7.27,2020.8.4,2020.8.14的三封信全被暗色液体糊住,能够看见的仅仅只有日期而已。
盯着眼前的窗,那张熟悉的面孔让她久久无法回神,冷夜里若隐若现的轮廓总是令人莫名心安,仿佛那只早逝的鬼又回到了她身边。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可总有些讨厌鬼喜欢打破平静,细碎的脚步声在向这间空旷的教室逼近,而显然这破地方没有哪里可躲的。
猩红的火点熊熊燃烧,来人倚靠在门框上,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空气突然安静了起来。
一道低沉沙哑的倦音响起“我想你了。”
她格外警惕的站了起来“你是人是鬼?”上下打量着他。
眼神交锋间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的眼睛很好看,祖母绿的。”
他每向前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没办法他只好停了下来。
“信你都看完了吗?”他很自然的坐到了刚刚那个位置的后面。
——这对话怎么有点怪。
他背对着她,抚摸着桌面。
“你是要灭我的口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说的却很迟缓“所以最后那场火你到底逃出去了没有?”
“你要杀我吗?”她拔腿就准备跑,回头去看男人的位置,他已经跳到了窗台上。
“是也不是。”
——内心万马奔腾……
“所以我来赎罪了。”
他单膝跪到窗台台面,右手直直插入破碎的玻璃上,血沿着透亮的轮廓流下。
“信,我。”
一跃而下。
她向窗边喊道“不是哥,你出现的意义在哪里?”月夜寂静无声,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她走到他跳窗的位置,向下望去。
可是,楼下,什么都没有。
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不经意间目光扫过发现桌面留了几个半干的字——只信我。
——什么意思?还有别人?
不知不觉间头顶的风扇开始咯吱咯吱的转了起来,摇摇欲坠,一些干灰和蜘蛛网浮在空中。
窗外云层升空,月光也变得晦暗那红光从金黄色渗出。
——按照套路来说……
轲途安顿感不妙,拼了命的向门外跑去,在她奔向走廊的那一刻重重的关上。
——他是不是给我下套呢?
——还好出来了,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安全通道的绿光似乎铺出了一条生的路途,可这走廊还是那么黑,那么黑恐惧足以趁此蔓延。
轲途安用力拉拽着楼道门的把手,嘀嗒,嘀嗒,好像有什么粘稠湿滑的液体从她的额头处流出。
——我该不会已经被爆头了吧。
抬头望向天花板,倒立的悬尸,看不清的面孔,熟悉的衣着。
——怎么?感觉从哪见过。
垂落的双手近乎血肉模糊,扎满了碎玻璃。
他的手腕处有一条十分显眼的疤痕,狰狞可怖,横贯静脉。
哐当——他衣兜的打火机掉落,侧面的齿轮滚动,幽蓝的火苗暗暗燃起,迅速铺满了地面。
她将男人的外套扒下来朝火源扔去,不一会儿就化为了黑炭。
慌乱中摸上了门把手,紧紧扣住向下压。
任凭如何拍打撞击,门都无动于衷。
火烧的很旺,身后那炙烤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没事的,没事的,人固有一死,没关系的,呵呵。
——一定是这个狗东西干的好没事。
她抡起拳头直击他面门,皮肉相贴的那一刻。
门开了。
顺着楼梯一路向下,火势却越来越大,滚滚浓烟自上而下的涌入,慢慢的吞没了她。
——这火是从下面烧上来的……
意识恍惚,粗粝浑厚的烟糊住咽喉,封住鼻腔。
步子变得踉跄,只能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握住的东西。
——他果然要害我。。
第一次,她体会到了生命流逝的味道。
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面对未知的无力。
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么短时间里她好像记起了什么,又好像遗忘了些什么。
软绵绵的身体倒在温暖里。
随即全身的寒冷就代替了局部的刺痛,四肢也变得僵直。
轲途安死了。
隐约间她好像再一次听见了那低沉的声音。
“你自找的。”
头一阵钝痛,她被踹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