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外头的雨越来越大,雨幕将大街笼罩得模糊不清。

    沈念把大门关上,插好门栓,掸了掸身上被溅到的雨水,回到柜台后边盘算起今日的进账。

    其实没什么好盘的,看着手中的账本,她不禁皱紧眉头。

    她接手吉祥客栈已经快三年了,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

    沂水县的丝绸声名远扬,往年来往的商客络绎不绝,可今年连日干旱紧接着又暴雨不断,导致蚕丝品质数量下降。

    外头来进货的商人少了,店里的客人也跟着变少。

    今天住店是一个也没有。再这样下去,客栈怕是撑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店里原本由蒋婶负责厨房,空闲时还帮忙招待客人,今年她儿子科考高中,两口子也算苦尽甘来,便打算跟着儿子去北临。蒋婶一走,店里便只剩下她一人。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沈念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可她穿越却焦虑得每天啃手指。

    数了数身上仅剩下的几块碎银和一点铜钱。沈如愿咬了咬唇,寻思也没几个客人了,她自己一人应该也是能应付得过来,省一省,估摸着还能再撑一撑,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再重新招个厨子。

    只是,做菜这种事……

    哐当——

    突然传来一声瓦罐破碎的声音,吓了沈念一跳。她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知是不是外头的小野猫又跑到院子里来。拿了灯笼撑了伞,穿过厨房往后院走去。

    大雨将院子里浇得湿漉漉的,院子里没有点灯笼,黑漆漆的一片。

    她小心避开地上的水坑,路过边井时被墙边的黑影吓了一跳。她怔怔望过去,回过神来才发现那个影子竟是个人。

    沈念撑着伞慢慢靠近,微弱的烛火照耀下,看清是个戴着半遮脸面具,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靠坐在墙边,脑袋耷拉着,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地面,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双眼紧闭,看起来十分虚弱的的样子。

    沈念忍住害怕用灯笼戳了戳他的手臂。

    毫无反应。

    阿弥陀佛,不会死了吧…………

    感受到鼻下还有微弱的呼吸,还好,还有气。只是进气多出气少,再放这估计真要死了。

    她赶忙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试图把他拖进屋里。只是没想到,看着身形挺清瘦的样子,拖起来却死沉一个。好不容易给他拖进最近的厢房,沈念已分不清自己身上的是雨水还是汗水。

    没等她好好喘口气,屋里血腥味渐渐浓了起来,点燃油灯后她才看见,拖行的地上是一道道混着雨水的血迹。

    大晚上的受着伤,穿着还不像个好人的样子,沈念挣扎了一番还是决定先看看他的伤口。

    费了一番劲好不容易将他的外衫解开,只看见里衣也是破破烂烂,已经被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身上有好几道划开的口子,最严重的一道伤在背部,看着像是一道砍伤,从右边肩胛骨一直到左边腰部,刀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肩胛处隐隐能看到白色的骨头。

    沈念掰过他的脑袋,将卡在他脸上的面具撤下防止他呼吸不畅。面具下的模样倒是俊秀,只是此刻眉头紧锁,嘴唇煞白。她不敢耽搁,跑去取了白酒和止血的药粉,又从柜子里找来纱布,忍着恶心给他进行简单的消毒和包扎。碰到他冰凉湿润的皮肤,怕他着凉发烧,又取了炉子放在床边,顺便将他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旁烘干。

    屋内渐渐暖和起来,沈念松了口气,回房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煎了驱寒的汤药,一人一碗喝下。一直折腾到丑时,守到他发丝裤子干透,才给他盖好被子,回屋休息。

    只是躺在床上,沈念还是忍不住忐忑。他看着失血过多、伤势严重的样子,不知能否撑过今晚。能的话她明日去医馆找郎中问问,不能的话人莫名其妙死在她店里,她怎么跟官府解释与她无关。

    唉……

    她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可是睡不安稳天还没亮时便醒了过来。到他房中一看,见他脸色红润起来,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她高兴便发觉不太对劲。一摸额头只觉热得烫手。不知是因为伤口感染还是淋雨受寒发起了高烧。

    她打来一些冷水,将帕子浸湿拧干敷在他的额头,查看了一眼他的伤口,确定没有大量出血后,便急忙出门去寻郎中。

    ……

    过了一晚雨已经停了,大街上陆陆续续已经有些小商贩出来摆摊。

    快入冬了,连日的降雨导致气温又低了许多。等沈念到医馆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咳嗽声此起彼伏,空气中还夹杂着浓郁的药味。大堂靠边的病床上还躺着好几个小孩,烧得脸蛋红彤彤的。

    医馆里只有一个正儿八经的郎中,姓孙,此刻正在角落一张病床旁帮病人上药。沈念凑上前,在一旁帮忙给孙郎中递东西。

    她体质比较差,尤其在冬天总是体寒生病,这医馆一来二去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以前她爹爹娘亲为此没少操心,干脆就求了孙郎中让他教她一些医药知识,小病她自己调理调理也就过去了,若是平常得空,她也会来医馆跟着帮忙打打下手。

    孙郎中拿来药油,倒在手上,搓热后按在病人的背上用力揉开。

    “你说说你,上次便告诉你了,不可意气用事。那李弘文是李县丞之子,平日身边五六个仆从跟着,双拳难敌四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床上趴着的男子,看着年纪不大,体型微胖,他闻言抬起头,握着拳头哽咽道,“凭什么我妹妹没了,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用力撑起上半身,“人是他强行带走的,不过三日我妹妹就没了,一句生病没熬过去就把我打发走。我们老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当真就如草芥一般,随意打杀吗?”

    男人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孙郎中用力按了一下把他压下,压低声音让他小声一些。

    “你才从狱中被放出来,喊得这么大声,被有心人听到传到他们耳朵里,你是嫌自己苦头吃得不够多吗?”

    “我只是想给我妹妹讨回一个公道,连这个我都做不到。”男人到底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将头埋进被褥中哭了出来。

    沈念在一旁听得百感交集。

    孙郎中处理好他身上的伤,见沈念一副焦急的模样,引她到诊台问她怎么了。

    “郎中先生,我的表兄被山匪所伤,我昨日给他简单止血包扎了一下,今早见刀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但有一些发热的症状,人也还没醒过来,您有时间跟我过去看看吗?”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沈念只好给他随意杜撰了个身份。

    孙郎中洗干净手,看着医馆内乌泱泱的人群,叹了口气。“我现在实在走不开,先给你开副退热的药方,你抓了药先煎给他喝,等这忙完了我再去你店里瞧瞧。”

    沈念不好再强人所难,拿了药方去找小学徒抓药,她朝刚刚小胖子那又看了一眼,床上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

    无暇再顾忌别的,她抓了药便匆匆赶回去,好在那男子喝了药后体温有所下降,午时过后孙郎中来帮忙重新处理了伤口,嘱咐每日按时换药后便离去。

    今天一个客人都没有,沈念索性关了门休息一天。她搬了椅子坐在一旁伸手打算给他换一张湿帕,手腕却突然被抓住扯了一下。

    沈念踉跄了一下,没忍住痛呼了一声,扭头和一道凌厉的目光对上。

    “你醒了?”

    男子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视线又转向四周,像在确认自己所处的环境后松开了她的手。

    “这是哪?”有些许嘶哑的声音询问道。

    “这是在我家客栈。”沈念收回手,没忍住揉了揉手腕。刚刚被他的眼神和动作吓到,原本想着自己忙前忙后,不能做了亏本买卖,等他醒了怎么也得讨要点辛苦费的心思也歇了。

    “你昨晚倒在我家院子里,快把我吓死了。”她把手上的帕子递给他,“感觉好些了吗?把额头上的帕子换一换吧,热症还没退呢。”

    男子接过手帕,抬手的时候扯到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沈念看他的手抬到一半顿了顿,开口道,“你身上的伤郎中帮你处理过了,看着吓人,但是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

    “多谢。”

    “你是沂水县人吗?需要帮你联系家里人吗?”

    接过他递来的湿热的帕子,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受伤还倒在她家院子里,但是老话说好奇害死猫,按照剧本来说,炮灰死得快一般都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他如今还要留着这养伤,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沈念考虑了一番,还是把自己的疑惑压下。

    “许万山。”

    沈念看向他,听见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青州北阳县人,青州近来水灾严重,我想着来扬州城避一避。”

    “那怎么会受这么多伤。”她到底没忍住。

    “路上遇到山匪,侥幸逃了出来。”他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可否请姑娘收留几日,待我伤好自会离开。”

    山匪?他说的倒是跟自己编的理由一模一样……

    青州前段时间闹山洪她有所耳闻,听说好几个县被淹了个彻底,最近还在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

    见沈念迟迟没有开口,男子又补充道,“我会付钱。”

    “……”

    “一天一两银子。”

    “成交!”

    沈念收好他递来的一锭银子,再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倒闭的客栈,没忍住开心了起来。

    她端上水盆站起身,朝他露出笑意,“公子放心在这住下,郎中说了您要静养,我就先不打扰您休息了。”

    这一锭银子足足二十两。

    收了人家这么大一笔钱,本着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的理念,沈念下定决心,要好好钻研厨艺,势必给他一个最完美的住宿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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