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把容华买回来,只是看中了他那一手画画的手艺?”顾清鸣看着怀中的人,后者闭着眼睛,淡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干嘛不说清楚。”他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即便是没有容华的事,顾清鸣想做点什么,找不找理由都是一样的。严林月早已习惯他这么个骄纵的性子,神色不变,接着他又听说道,“陈掌柜昨日来找我,说是坊里还有一批丝绸要送出去。”
这批绸缎的买家是江城薛家的薛三公子,薛三公子上头一个哥哥乃是纵横商场的奇才,并且听说这位哥哥对薛三公子异常宠爱,薛三公子花钱如流水,自己建了个舞肆不说还养了一帮伶人,这批绸缎便是给这些人做舞衣用的。寻常的东西薛三公子看不上,唯独顾家独有的西域戎纱入了薛三公子的眼。只是这几日因为钱掌柜之事封了几家铺子,连带的人也抓了不少,人手便不够了。陈掌柜便是因此前来。
“陈掌柜...昨日过来还说了什么?”严林月问道。他的脸色还有点苍白,精神不太好的样子,顾清鸣捏着他的下巴看了半天,确认没有生病,才继续说道,“装模作样的认了个错,说是自己管教不力,其他事情倒是摘得一干二净。”
严林月早料到此处,并不意外,只道,“这趟货,我去送吧。”顾清鸣虽不愿意,但眼下钱掌柜的事情还未解决,顾清鸣确实无法抽身,他低头看着严林月,严林月的目光一向是平静无波的,他这个人也一样,大多时候都是严谨刻板的,像是深山古谭里坐化的石头,又冷又硬;顾清鸣眯着眼,看见严林月克谨的仿佛一尊雕像的模样,俯下身去,低头含住他的嘴唇,“你眼里,心里,除了生意上的这些事,还有其他的吗?”
“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嗯...”顾清鸣不悦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其实想问的是,你心里还有其他人吗?但是严林月这样的人,怎么会心动,怎么会有感情呢?所以他问不出口,唯有用行动,用情欲,才能让这个冷淡刻板的男人,变得生动一些。
若没有顾家这些事情,你眼里,会不会有我?
严林月回来没几日又出门,顾清鸣便逐一将丝绸坊的事处理干净,钱掌柜在顾家十多年,手下培养的亲信不在少数,这一彻查除了云锦被换,其他私吞存货,偷拿回扣倒把投机之事更被翻了出来,顾清鸣盛怒之下又辞退了一批人,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少爷,舅老爷过来了,说想要见您一面。”老余低着头,看向坐在书案后的主人。
顾清鸣支着头,面前放着两封书信,一封是严林月写的,严林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把近日顾家的一些情况汇报给他,无论是银钱流水或者生意人脉都一一详尽,他尽职的做着辅佐顾清鸣的事情,但其实顾清鸣对这些兴趣不大,只是不愿意严林月每天忙得不见人影,想替他分担一下,才愿意多看几眼,这几日严林月不在,他闲着无聊,拿出来看一看打发时间。
另外一封,自然是他那个舅舅写过来的拜帖,听闻此话,低低的笑了一声。而后他打开那只玲珑玉雕的紫雁香炉,将那封拜帖烧的干干净净。
“走吧,去见见我这个...舅舅?”顾清鸣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出去。
老余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少爷这几年的脾气秉性颇有些叫人难以琢磨,他也不敢多言。
从书房到前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却溜溜达达的走了将近三刻钟,等到达正厅,那舅老爷茶都换了三盏,脸色自然是不太好。
“清鸣...”一看到顾清鸣,徐成清立刻站了起来,他一副文人书生的打扮,留着两撇小胡子,蓝衣白袍,手上还拿了一把折扇。
顾清鸣点了点头,在上首坐了下来,“三舅舅今日过来,是有何事?”
他也不寒碜两句,问的开门见山。徐成清原本准备的几句客套话便被闷到了肚子里。
于是他咳了两声,说起顾家前两日关了两家铺子,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便关了不下十家的店铺,这些都是严林月做主定下的,话里话外颇有些不赞同的意思。然后话锋一转,又道,
“清鸣,你如今也长大了,家里的事情还是须得多管一管,哪能总让一个外人当家呢?”
“三舅舅这话说的可不对了。”顾清鸣撑着头,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已经褪去了稚气,五官和轮廓几乎囊括了父母的所有优点,眉峰浓利,眼眸狭长而深邃,鼻梁挺直,嘴唇削薄,一副英俊而矜贵的少年皮相,但因为眉宇太过锋利,眼神压下来会有一种冷淡而锐利的感觉。不过一个眼神,竟让徐成清隐觉压迫,一时竟然想不起上次见这孩子是什么样子了。
“严林月可是家父亲自挑的人,如今家父虽已不在,但父命不可违。家父既然认了严林月这个儿子,那他当然是我顾家的人。”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徐成清面前,初时还未察觉,顾清鸣竟已然比他高出大半个头,他低下头,笑着对徐成清说道,“严林月可不算外人,三舅舅莫要搞错了。而且,谁说这关铺子是她的主意了?”
那脸上分明是有笑意的,但眼神却毫无波动,甚至能看出一点若有似无的厌恶,徐成清心中一沉,余下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对了,我给三姑姑备了些礼物,三舅舅记得带上。”顾清鸣走了两步,又道,“今日多谢三舅舅关心,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陪您喝茶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徐成清一眼,唇角微微一勾,却并不见笑意,“三舅舅若是饿了,便叫厨房收拾些小菜给您送来。余叔,走了。”
“少爷,舅老爷似乎还带着表小姐过来的,您不见见吗?”老余跟在他身后,低身问道。
“六年不见的好舅舅,也不在乎少见这一次两次。”顾清鸣没有留人的打算,老余便从库房拿了些礼品,着人拿给徐成清,便将人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今日之事,别叫严林月知道了,我担心...他心里不高兴。”顾清鸣吩咐道,提到严林月,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备马,我出去走走。”
老余点点头,便转身去牵马。
他本来是想出城散散心,然而他还未到城门口,便看到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到他的马下,“少...少爷!”那人半张脸都糊着血,脸上脏污不堪,揪着他的衣服一角,几乎跌到马蹄下面去。好在顾清鸣眼尖,及时拉住了缰绳。
“少爷...我们...咳,被劫了..”那伙计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黑,顾清鸣已经翻身下马,拉住他的衣襟,“严林月呢?”
“严,严掌柜,被抓了....”大概是顾清鸣的眼神太过骇人,那伙计一下几乎连呼吸都忘了,呆呆地看着顾清鸣。
至少人没事...顾清鸣松了口气,转头吩咐,“老余去找大夫,你跟我来。”大街上人多眼杂,已有好几个人停下脚步看着这个满头是血的伙计,顾清鸣将人带到不远处的客栈内,要了间上房。
这个伙计名叫陈山,据他所言,严林月送完了货又带了一批货回程,在路上被人劫了道,如今人和东西都被扣住,只能拿银子去赎。
“对方说,让您十日之后带着银票,去薄刀岭,让您....一个人去。”陈山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顾清鸣,那人眼珠黑沉森冷,只一眼,陈山立刻被一股森寒冰冷的气息定在那里,不敢再抬头。
以前他也曾远远的见过顾少爷一面,那人虽是顾家明面上的主人,但走到哪里必然带着严林月,顾府中的事情基本宣城是严掌柜在管,有时候一些事情找到他面前,他也是打发下去给严林月处理,渐渐的大家便知道顾少爷不乐意管生意上的事,所以都只把他当个不管事的闲散少爷,并没有什么真本事。但如今看这人,却并不只是像传言的是个草包。从知道严林月被绑,到召集人手处理银钱和铺子后续的事宜,他没有一丝慌乱。
甚至冷静沉稳的异于常人。
这些天顾清鸣几乎没有合眼,为了凑够这笔银子,顾清鸣几乎将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第四日深夜,顾清鸣带着一批人马,向薄刀岭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