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七站在墓碑前，静静地低着头，就像一尊塑像。

    忽然，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头。

    “节哀，”老板站在他身侧，轻轻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办也没法改变了……去试着向前看吧。”

    “……嗯。”牧子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百花放在了墓碑前。

    “走吧，回去我给你调饮料喝……要不是这次处理你妈妈的后事，我还不知道你没成年呢，小撒谎精。”老板呼噜了两把他的头。

    “我不是故意的……”牧子七刚开口，就被老板揽着肩转了个身，“我知道，你需要工作，理解，”老板笑呵呵地打断了他，“走，回酒吧。”

    牧子七愣了一下，终于笑了笑。

    牧子七捧着一杯老板亲手调制的饮料，低着头。

    “七七啊……”老板拿着一杯酒，欲言又止。

    “您说，”牧子七抬起头，“当时妈妈和我刚来到这里就是您帮的我们，妈妈的后事也是您帮忙处理的，您对我有恩，所以您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哈哈，也不用那么正式……”老板笑了笑，抿了口酒，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就是，想问问你这个眼睛……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潮流来着……”

    当时牧子七没戴眼罩，右眼凹下去的眼皮给老板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牧子七沉默着。

    “不想说也没关系……”

    “不是不想说，是在想怎么说。”牧子七回答。

    “这个……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同学不懂事……”牧子七张了张嘴，正想继续往下说，忽然响起来的门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老板，”门口站着一个服务员，皱着眉，语气着急。

    “来了。”老板站起身，然后拍了拍牧子七的头，“待会再和我说，先上工吧。”

    “好。”牧子七站起身，走到吧台。

    “等等，你还没成年，也别调酒了，酒精伤身，”老板转回头，“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你还没成年……你先等我一会儿。”

    “……其实还有半年多就成年了……”牧子七又坐回原位。

    “七七呀……”

    牧子七转过头。

    是刚刚来叫老板的服务生。

    “波尔奇？”牧子七挑了挑眉。

    “叫哥，”波尔奇翻了个白眼，捋了把及腰长发“原来你还没成年啊，小弟弟，亏我以前还以为你和我一样大……真的是，欺骗我感情。”随即装作西子捧心状。

    牧子七转回头，当做没听见。

    “喂喂，你什么态度！”波尔奇不满地嚷嚷起来。

    牧子七转回头，瞪了他一眼。

    “哼，不和你一个小孩计较了。”波尔奇挑了挑眉，然后压低声音，“知道老板干啥去了吗？”

    “干啥去了？”牧子七没有感情地问道。

    “我不知道。”波尔奇摊了摊手。

    “……神经病。”牧子七站起身，正欲走开。

    “唉唉，等等啊，”波尔奇把牧子七拉回了座位上，“但是我知道一些事。”

    “嗯，然后？”牧子七的语气毫无波澜。

    “他们，是‘宙斯星系’来的。”

    “就是他们？”

    “嗯对，唉等等还有个人呢……”

    牧子七全然没理波尔奇的喃喃，认真盯着监控里正在交谈的几人。

    监控年久失修，收音已经坏了。牧子七只好聚精会神地观察几人的嘴，试图通过嘴唇的动作来辨别几人谈话的内容。

    “七七，来这里来这里……”波尔奇忽然出声。

    “怎么了……”牧子七收回目光——监控画质受损，只能大致看出人的嘴张没张开，再细致一些的动作就看不清了。

    “什么？”于是牧子七向波尔奇走去。

    “看这个人……这就是我说的那个不见的人。”波尔奇指着屏幕。

    是一个少年，垂着头，被绑着双手，靠在一个货架旁。

    “这是……仓库吧？”牧子七问。

    “嗯。”波尔奇点点头。

    “……内讧？”牧子七疑惑的问。

    波尔奇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于是牧子七把目光又移回到了屏幕。

    这个人……牧子七不禁微微向前倾了一点，想更清楚地看那个人。

    “七七，我有个问题，”波尔奇忽然出声，“为什么……监控开着？”

    “……啊？”牧子七抬起头。听清楚波尔奇的话的下一秒，牧子七的眼神骤然一凛。

    “是忘了关，还是不知道有监控，还是……”波尔奇的声音很轻。

    牧子七像忽然想到什么，走回了会议室的监控屏幕前。

    “一，二，三……”他一个一个数着人数。

    没有少人。

    一口气还没放下去，心又提了起来——如果有个人，从一开始就没到会议室……甚至一开始就没出现过在波尔奇面前呢？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那他现在是在门口守株待兔，还是在来的路上？

    亦或是……藏在屋里？

    “……怎么办？”牧子七低声地问，似乎是在问波尔奇，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草，一开始就不该好奇来的。”波尔奇抓了抓头发。

    “我们得走。”牧子七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现在只能先考虑那人不在屋里的情况了。

    “怎么说？”波尔奇挑眉，看向他，“看你这样，是有主意了？”

    “嗯哼。”牧子七笑了笑，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仓库监控的屏幕前，打开了话筒，压低声音道，“喂喂，喂别睡了。”

    波尔奇接收到他的眼神，心下了然，开始在屋里找起来——找不到人不就说明那人不在屋里吗。

    牧子七也提着心。

    收音坏了，听不到声音，只能祈祷话筒没坏了。

    还好，这次命运之神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那个低着头的少年慢慢抬起了头，先是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很快就锁定了声源。

    牧子七的心稍稍落下，然后赞赏地看着少年抬起头，盯着监控。

    “别看了，我帮你找找东西看看能不能把你手上的绳子割开，”牧子七说，眼神迅速地搜索起来，“四点钟方向，大概两步的距离，有个……那个应该是玻璃片吧？”

    少年站起来，然后又倒在了地上，似乎腿软站不起来。

    “哎呦……你挪过去吧。”牧子七不负责地提了个建议，然后捂住话筒，“有发现吗？”他看向波尔奇。

    波尔奇摇了摇头。

    “好吧你再找找……唉已经拿到了，”牧子七挪开手，“是玻璃片吧？”

    那个少年点了点头，然后张开嘴，好像在问什么。

    “别问了，收音坏了，听不到……把你绳子割了吧，知道怎么割吗？别划着手了。”牧子七轻笑两声，调侃道。

    那少年低着头，没理他。

    “你如果在学校乖乖上课，绝对是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波尔奇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么会装。”

    “嘁。”牧子七翻了个白眼。

    “唉我们仓库里有没有仓库的钥匙？”牧子七忽然想起来。

    “仓库里为什么要有仓库的钥匙？”波尔奇情真意切地反问道。

    “为了……防止有人被误锁进去？”牧子七尬笑了两声，“那这人怎么出来啊？”

    “让他踹门吧，”波尔奇说，拍了拍手上的灰，“屋里没人。”

    “好……那就靠这个人了……”牧子七看了眼监控——少年已经割开绳子了。

    “你会开锁吗？不会也试试，你身后五步左右有一根铁丝，开了门往右边跑。”说完，他捂住了话筒。

    少年捡起了铁丝，试着捅锁眼。

    “你的意思是，让他去吸引人？”波尔奇睁大眼。

    “不然呢？”牧子七歪了歪头，“不然我们怎么出去？你又不知道有没有人蹲在门口，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吧。”

    “如果这个人真的很重要……那就不会任他跑的吧。”牧子七看向屏幕——那个少年已经捅开了锁眼。

    “看，这就是古老的锁的魅力，如果是密码锁根本不可能。而且这人真厉害啊，一看就是当天才的料。”牧子七笑了笑

    波尔奇后退一步，沉默着。

    “有问题吗？”牧子七眨了眨眼。

    “……如果，外面有人，而且那人没走呢？”波尔奇开口问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牧子七摊了摊手。

    “……”波尔奇闭上了嘴。

    “好了……让我们看看有没有赌对吧。”牧子七看着屏幕上的少年推开了门，笑了起来——笑意却未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