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事掰扯完的池星晚，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有些堵得慌。
微信列表一排消息等着处理：
- 池总，活动展台的位置和尺寸有变，明天有空吗？能再去更新一下物料尺寸吗？
- 池总，我们部门的设计稿什么时候能出来。
- 池总，麻烦帮我们的设计加急一下。
···
所有人都回了，唯独没有回复夹在一堆人里的司南。
邻座的司南不察，一心愁她的设计稿。
二人各忙各的，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大早晨，池星晚又收到了司南的请假消息：
- 星晚姐，请半天假，学校有事。
这下，池星晚心里更堵了，但还是秒批：
- 好。
周三，几个设计师都巨忙无比，池星晚亦然。
中午甚至连眯五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了，自然没有多的心思关心司南具体什么时间到的公司。
临近下班时分，偷得一点闲暇时间。
池星晚接了杯水补充水分，悠然自在还没有五分钟，就听到江朔在那叫叫嚷嚷。
“你这版海报，还不如上一版。字放这么小，是让别人用放大镜找嘛？还有这配色，一点不符合用户心理学，起不到一点促购作用····你学校就是这么教你做设计的？”
（巴拉巴拉巴啦啦，此处省略八百字。）
池星晚：“···”好想打死他，本来工作就烦。
司南又如同上次那般，在一旁试图解释：“朔哥，这个海报主要是运营人员发朋友圈使用的，我觉得还是要以吸引用户为主。而且，微信朋友圈里边，也没有人想看什么特价···”
江朔声音拔高三分：“什么叫没人想看特价！我们发海报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转化那些想下单又嫌价格贵的用户吗！特价的字当然要放大点。”
司南沉默。
“还有，你看看这个，深蓝色底配金色字，你自己不觉得土吗？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审美是怎么考上靖北美院的！！”
“啪！”
池星晚将水杯重重扔在桌上，随即推开椅子起身。
江朔电脑上正打开着那张海报，客观评价：创意不错，配色舒服，文案取舍及展现形式的确有提升空间，但也不像江朔说的那般不堪入目。
“司南，你先按江朔的建议再改一版，改完微信发我。”
在设计行业，临时更换设计师是对设计师能力的质疑。
这份海报虽然不是江朔做的，但需求一直是他对接的。池星晚这个时候掺和进去，和临时换设计师没什么本质区别。
江朔是个见人怼人、见鬼怼鬼的性子，这会儿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疑，心里哪受得了，当场就翻了脸，直骂：
“你算什么东西，就你那点能力，懂什么是设计吗？还敢在这里出头，狗拿耗子的垃圾，滚犊子。”
池星晚朝司南使了个眼神，示意她离开。
司南听话，默默回了自己工位。
池星晚这才憋憋嘴，哼笑一声，“对，我不懂，就是纯粹想膈应一下你。”
江朔闻言猛站起身，“来我这里找存在感？你怎么那么贱！”
他这种人，你越跟他争，他越来劲。
对付他，这几年她们早已总结出了经验。
别搭理他，今天不理，明天后天以后都不理，职场冷暴力和家庭冷暴力的效果一样可怕。
所以池星晚不吵，直接回到工位抱着电脑开会去了。
昨天李总没找她聊那变现的事，正好今天下午喊了她。虽然会议还没到时间，但丝毫不影响她借此跑路。
等她跟李总聊完，回来已近 21 点。
办公室只剩司南一人。
只不过！！！
她没在自己工位上改那破海报，而是站在江朔的工位前边捧着他的水杯····
“he，tui~~~”
“呸呸呸~~~”
“tui~~~”
“呸~~~”
杯子，办公椅，办公桌，还有他的工牌，甚至连他的笔都不放过。
只能说呸得面面俱到。
池星晚惊呆了：“！！？？”
那么可爱的女孩，怎么能朝别人的物品吐口水！
等司南吐完，一回头，看到池星晚时，吓得额间的两戳头发直接立起来了。
“星星星……星晚姐，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星晚将电脑放在工位上，“刚刚。”
“你····看见了？”
“嗯。”
“星晚姐，你听我解释。”
“司南，你说实话，往我杯子里吐过没有？”
“啊？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从来没有！”
“···”
池星晚端起自己杯子看了看，又抽出一张湿纸巾将自己的办公椅擦拭一番。
司南小跑上前：“星晚姐，我真的没有。”
“你没，不代表别人没。”
池星晚擦完椅子，又将办工桌及物品都擦拭了一遍，才问：“是因为下午训你的事情？”
司南站在一旁，一张脸通红，脑袋埋得极低，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学生。这会儿听到池星晚问话，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池星晚看不懂：“你这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我设计经验不足，我承认。但我气不过，他骂你。”司南声音越来越小。
本想借此说教几句，没想到她这么有自知之明，倒给池星晚整不会了。
她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骂就骂呗，他骂我两句又不会少块肉。而且，他谁没骂过，楼下的流浪狗都被他骂过。”
司南笑笑，抬头瞥一眼池星晚，小心翼翼问道：“星晚姐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告发我？”
许是刚刚为了方便吐口水，她脸上的口罩被褪到了下巴位置，墨镜也被其推过头顶。
刚回来时离得远没，注意力又全在吐口水这件事上，这会儿回过神来，才留意到司南一脸伤。
她右眼下方还有些发肿，左脸脸颊上有几道青乌，明显是个巴掌印。
池星晚脱口问：“谁把你打成这样？”
司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未摸到口罩，惊慌背过身。
她扯口罩的手扯得乱七八槽，嘴上掩饰亦是乱七八糟：“没没没事儿，我自己上厕所的是时候，磕磕磕到门把手了。”
池星晚才不信，拿起包收起了个人用品。
“吃饭了吗？”
“啊？”
司南被问得一愣，反应两秒才答：“还，还没有。”
池星晚背起自己的包：“走，吃饭去，吃完我送你回去。”
“哦，好。”
司南闻言转身抓起自己的小包，慌乱地往里边塞着纸巾、耳机···
池星晚交代：“我先去下边开车，你收拾好，到公司大门口等我。”
“嗯，好。”
半个小时后，某家粥店。
池星晚埋头炫粥，司南却一动不动。
“别坐着，快吃。刚才在公司时 ，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到了。就算你悔恨终身，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司南：“···”
看她怼别人的时候还挺热闹，怎么说自己的时候，心里这么难受。
司南拿起一旁的勺子，舀起一点粥，从口罩下方喂进嘴里，整整嚼了九九八十下才咽下去。
等池星晚炫完自己的粥，她才吃下去五分之一。
“你爹打的？”
司南垂着睫：“嗯。”
池星晚叹口气：“打子女也算家暴。”
司南不答。
片刻，池星晚又问：“是因为那天晚上你没回家？”
司南点点头，又摇摇头。
池星晚看不懂，“还有别的原因？”
司南默了片刻才开口：“嗯，因为……我没接他电话。”
“有时候联系不上重要的人，确实容易着急。我之前联系不上我外甥女时，很想抽她两巴掌。”池星晚站在她照顾池梦瑶的经验上说。
司南：“他跟星晚姐你不一样。”
池星晚笑笑，“你家就你一个？”
司南点点头，“嗯。”
池星晚：“如果他真是你亲爸的话，更多的，还是担心你，就是这种方式有点过激。”
司南放下勺子，神情有些急切：“星晚姐，我要是说，他是个变态，你相信我吗？”
池星晚思索片刻，答得认真：“若是你没有说谎的话，我会选择相信。”
司南闻言盯着面前的粥碗良久。
久到她已经在心里面组织好语言，准备将自己的故事告诉眼前人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手机上的熟悉来电提醒，她隐在墨镜下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不少。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了的勇气瞬间化为乌有。
她怂，她怕。
怕她也如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
来电接近尾声，她才接起：“喂~~”
电话里响起了令她作呕的声音：“宝贝，什么时候回来，爸爸想你了。”
司南起身朝屋外走去，“一会儿就回。晚上加班晚，太饿了就跟同事一起出来喝了个粥。”
“喝粥？喝粥能喝饱吗？一会儿回来要不要吃夜宵？爸比给你煮汤圆。”
“不吃了，今晚我想早点睡觉。”
司南努力夹着嗓子答话。其实她自己也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但奈何对方喜欢。
对方喜欢，能减少很多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宝贝，你想吃蓝莓味的汤圆还是想吃巧克力的？”
司南深吸口气：“巧克力的吧。”
“巧克力的太甜了，晚上少吃点甜的，我给你煮蓝莓味儿的吧。宝贝，吃完饭早点回来，今天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包包，你一定会喜欢的。”
司南沉默片刻：“嗯，好，谢谢爸比～”
……
挂了电话的司南茫然抬头，今晚的夜阴沉沉的，连吹的风都带着一种压抑与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