鸥惊梦将庾逢青的指尖放在自己的心口,“你感受到了吗?它还在跳,我没事,一滴血都没掉!”
庾逢青依旧不安的挥动双臂,苦苦挣扎着,一点都感受不到鸥惊梦的存在。
翌日卯时已过,庾逢青才得以从噩梦中解脱,他仍然眉头紧蹙,辗转反侧,最后在昏昏沉沉中勉强得以入睡。
确定好庾逢青暂时无虞以后,欧惊梦这才出了房门,穿过回廊曲槛,前去探望庾兰成。
一入厅内,鸥惊梦便觉脚下踩着焰火,炙热异常,满屋如同蒸笼,密不透风,他皮肤上的毛孔瞬间张开,浑身汗流浃背。可室内窗扉大开,冰釜皆在床榻四角急速融化,怎么这热气一点都没降下来,这难道就是见火草的威力?
庾兰成除了胸腹之处,四肢皆被吊起,固定起来,防止他被再次误伤。
鸥惊梦发现兄弟俩都是一样的疼痛难忍,夜不能寐,噩梦缠身。
鸥惊梦、庾何拙、狸主儿走出厅外,行至回廊尽头,穿过一个小月洞,打开一扇金漆门,来到议事厅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庾何拙坦言:“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只能驱毒安魂,昼夜颠倒,勉强吊命。”
鸥惊梦虽心急如焚,但耐着性子问道:“大哥已经七日不吃不喝了,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五德殿那边怎么说?”
庾何拙无奈的说道:“安魂、渡灵、请神,都试过了,没有用。”
狸主儿越想越气,“法力安抚无效,灵力输送不行,只能用武力对付这具□□!我已经连续七日把庾兰成打昏来缓解他身上的痛楚,他后脑勺都肿起来了,接下来可怎么办好哇?”
武力?也就是说,无论是谁,只要来到梦西洲,一律都是肉体凡胎,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可鸥惊梦不是个坐吃等死之人,不是说但凡毒药,五步之内必有解吗,既然求神无门的话,不如……
庾何拙看出了鸥惊梦的那点儿小心思,摇了摇头道:“你这是与虎谋皮。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鸥惊梦了然,“所以,你之前所言的解决问题的法子跟我是不谋而合了?”
狸主儿疑惑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庾何拙深知,鸥惊梦断不会拿庾逢青的生命开玩笑,但是如果行此险招,付出代价的必然是鸥惊梦自身,这岂不是同数年前一样的轮回吗?庾逢青自是不许的,可拦得住吗?
他本能的想制止,在他眼里,无论是庾逢青、庾兰成,还是狸主儿、鸥惊梦都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岔子。
狸主儿心乱如麻,率先表态:“若是能救庾兰成,我自愿献祭,没他我也活不到现在,可找谁呢?”
庾何拙一口水喷了出去,“我的活祖宗唉!献个屁的献!你掉根毛庾兰成都能要我命,还献……献个锤子献……呸呸呸,乌鸦嘴!”
鸥惊梦摆了摆手,“这不是交易,不是说你拿自己个儿的猫爪就能换得庾兰成四肢恢复如初,也不是说我扣了自个儿的眼珠子,庾逢青的眼就能重见光明。”
庾何拙忍不住打断,“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混蛋,都什么玩意儿,说的血哧马虎的,怪瘆人的慌,我还会喘气儿呢,哪轮得到你们出马?”
狸主儿和鸥惊梦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你不行。”
鸥惊梦挑眉,“你在文源阁里看过禁书没有?”
庾何拙张了张嘴,又泄气道,“没有。”
狸主儿又问,“你做过调皮捣蛋,让庾氏宗亲逮住又拿你无可奈何的事儿没?”
庾何拙继续摇了摇头。
鸥惊梦双手一摊,“所以,你会使用禁术,召唤魔鬼吗?”
狸主儿也继续说道,“即便你会使用禁术,你能保证用完之后,庾氏宗亲还能留你在六甲堂里做堂主?你想好接下来的归宿了吗?”
庾何拙思忖片刻,半天没得出个结论,“那些姑且不论,总而言之,我不能让你们去冒险,凭什么为了救这对兄弟,付出代价的确是你们?我……我不能……”
鸥惊梦正色道:“你探听情报、羁押审讯是把好手,但是做此事却不适合。
那不是代价,何拙。要真是计较这些,庾逢青何必挡在我面前?庾兰成又何苦为了狸主儿的一根毛就愤而反击了?我们如此行事,全凭本心,来不及想那许多的后果。”
狸主儿十分认可鸥惊梦的这番说辞,他连忙点了点头。
庾何拙不复平常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他正襟危坐,“你们先休息一下在做论断,梦西洲的白日里竟是些法会盛宴,不宜唤魔。你们各自去守着他们兄弟俩,等到了夜里,咱们再从长计议。”
鸥惊梦看了看天色,跟狸主儿点了点头,他们各自散去。
回到房内,鸥惊梦只觉得室内室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明明回廊里都是舒适常温,怎么一到室内满屋竟被灌满了冰冷之气,气流急速涌动,狂卷不止,他颤着牙,给自己套了个火盾来抵御满室的寒凉。
庾逢青动了动耳尖,听见鸥惊梦的脚步声,在识海中说道:你回来了?
虽然庾逢青双目不能视物,但鸥惊梦仍然觉得对方望向自己的眼神如有实质,他慌忙解释道:“我怕你睡不好,去问问庾何拙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庾逢青无奈的笑了下,在识海中回应:你又撒谎,不过撒谎的缘由是我,也挺好。
鸥惊梦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谁让你摊上我这个成日里就知道上蹿下跳,最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账呢?老实受着吧。”
这一路走来,庾逢青仍旧觉得心有余悸,他记得自己失明之前的最后一眼,是鸥惊梦被葛藤绊倒,脚上被勒出了血痕的画面。
再后来,在睡梦中,自己置身于沙桥之下的洞窟里,冰冷异常,四周都是殷红的血迹,尽管理智告诉他那不是鸥惊梦的血,但还是忍不住后怕。当他睡醒之时,满室寻不到鸥惊梦的身影,就只能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描摹鸥惊梦的面容,祈祷他完好无损。
庾逢青伸出手来,忍不住想要触碰一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