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吧,这事儿我熟,都快成熟练工了。”庾何拙摊开双臂,示意鸥惊梦庾逢青交给他。
鸥惊梦摇了摇头,晃了晃庾逢青同他十指交握的的手。
庾何拙点了点头,“这套操作我也熟,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恩爱两不疑嘛。”
说完,他将天蓬尺幻做一辆木板车,喋喋不休道:“请上座吧,我也不是第一回遇见你们这种非要逆天行事的小情侣了。
明明山石上都写了封心锁情,你们一个二个的偏要演上一出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现在好了吧。”
鸥惊梦乖乖的背着庾逢青坐上了板车,“上一个是谁,你有解药吗?现在恢复了吗?”
庾何拙在前面拉着板车,忍不住打趣道:“唉哟,你不在我跟前儿演哑巴了啊?”
鸥惊梦轻抚着庾逢青的背,反复确定道:“庾逢青会没事的,对吧?”
庾何拙无所谓的说道:“不就是看不见吗?这都不是啥大事儿,逢青自打一出生,眼耳鼻舌身意就全无感知,不也活到大了吗,还灵力不低呢!现在只是看不见,不说话,没什么的,至少耳朵能听吧,你还能没事儿的时候给他唱个小曲儿呢!”
鸥惊梦诧异道:“他不只是心脉有损,仙根有耗吗?怎么会那么严重?”
庾何拙楞了一下,“我忘了,你不记得了。”
庾逢青在神识中发出一道微弱的气息:水。
鸥惊梦慌忙从乾坤袋中拿出水壶,小心翼翼的凑到庾逢青嘴边喂水。
一开始险些弄撒了,后来他将壶嘴贴近庾逢青的唇角,又轻轻安抚着,庾逢青这才张嘴。小口小口吞咽着,喝了不到三口又昏了过去。
安抚好庾逢青,鸥惊梦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在前方拉板车的庾何拙清了清嗓子,“啊,咳,那个啊,庾兰成也在这边的六甲堂呆着呢,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无聊的话往远处望一望,就不会郁结了。”
鸥惊梦遥望西方,只见瑞光普照,祥云万里,仙岳之巅,岩摩罗汉,或卧或立,力压众山。
诵经之声清心智,弦乐之音伴悠长,灵鸟幽鸣如轻语,奇花异果送清香。
鸥惊梦心中遗憾,若是庾逢青没出事,他现在就可以饱览山川秀色,游历清虚古道了。
六甲堂在群山环抱,庙宇林立的梦西洲并不突出。它坐落在一处山坳之下,门脸极小,一张幡旗招牌随风而动,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治丧”二字,看起来只是个贩卖香烛纸钱,包揽丧葬一条龙服务,还包选墓地的丧葬用品铺子。
狸主儿心急如焚,绕着幡旗杆来回打转。它一看见板车上狼狈不堪的鸥惊梦和庾逢青,也不乱叫了。
庾何拙穿过落地花门,将他们引入厅内,落座在海棠花墩之上。
他确定周遭结界屏障护盾稳固,外人不会听见他们的讲话,这才开口。
“逢青所中之毒乃是钩吻幻草,我只能将毒催向体外,不至于入侵五脏,至于根除其所产生的幻术,让逢青重见光明,怕是难啊!”
一进门,狸主儿便焦急的问道:“你们俩怎么也中招了?”
一听到庾逢青的眼不好治,鸥惊梦悲从中来,“要不是我被葛藤绊倒,他就不会……”
狸主儿叹了口气,泫然欲泣,“庾兰成也是,刚在五德殿养好身体……
我一得知你们寻到阳刃的消息之后,就忍不住吵着闹着要来跟你们一起寻阴刃,他被我闹得烦了才提前来梦西洲接应你们。
当时在那个隘口,我要不是被见火草燎着毛了,他也不会被废了四肢,日日遭受烈火灼烧……”
“行了行了,祖宗们,可别哭丧啊,咱们还没团灭呢,不至于不至于。”庾何拙赶紧劝道。
狸主儿和鸥惊梦齐齐幽怨的望向庾何拙。
庾何拙掂着天蓬尺,无可奈何道,“其实,也不是眼前的局面也不是全然无解,要是……”
鸥惊梦和狸主儿齐齐问道:“要是什么?”
庾何拙望了眼躺在床上躁动不安的庾逢青没继续说下去。
狸主儿望着窗外灯火通明,高不可攀的庙宇,叹息道,“这么多尊神,我这些天都拜了个遍,没发生一点儿奇迹,庾兰成依旧痛不欲生。
你说通往梦西洲的那道关隘到底是谁设置的,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们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我日日挥金如土,虔诚供奉,磕头低拜,会不会是他们……”
庾何拙赶紧打住狸主儿的话头儿,“慎言!这里可是梦西洲!”
鸥惊梦遥望着西方那些神邸,心中若有所思:每一个前往梦西洲朝圣的信徒们都必须走过芒刺岭这一道关隘,庾逢青、庾兰成身为五德殿中的佼佼者,又是勤学不缀,一心侍神,潜心修炼的灵修,只因心中有情,尚且被毒幻草所伤,那其他信徒呢?其他为了心中所仰之神,日日朝拜的百姓呢,又会如何?
火见草是萤惑真君座下的图腾;钩吻幻草又是地藏阎罗渡灵所用之信物;至于葛藤,亦是至圣仙师育人鞭策之法器。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双足,庾兰成的四肢,抑或是庾逢青的一双眼?这些于他们而言,到底又有什么用处呢?
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愈发让鸥惊梦看不清现实了。
庾何拙调配好药包,将其敷在庾逢青的眼上,嘱咐道,“他夜里怕是睡不安宁,你切莫离身,药包一个时辰一换,直至明晨卯时。”
鸥惊梦点了点头,“记住了,我自会照应好他的,你快去看看大哥那边。”
狸主儿拍了怕鸥惊梦的肩膀,转身离去。
庾何拙临走之前,指了指天,忍不住开口道:“在梦西洲,不要瞎想,这里没有秘密。”
鸥惊梦如鲠在喉,收起自己所有的思绪,他不敢拿庾逢青的性命开玩笑,于是点了点头道:“多谢,辛苦你了,早些休息。”
夜半十分,这已经是鸥惊梦第三次为庾逢青换药包了,只是此时庾逢青的眼下滴了两行血泪,他攥着鸥惊梦的手,在识海里惊恐的喊道:“不是他的血……不能让他流血……一滴都不行……鸥惊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