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德殿议事堂里,鸥惊梦一行连人带猫齐齐跪在古铜彝鼎之后,闻着袅袅青烟,望着端坐在正中央的庾家三位族老掀开茶碗,慢慢品茶。
庾德馨和庾见信分坐在族老们的下首之处,正襟危坐,不发一语。
庾兰成跪在蒲团之上,准备等族老们放下茶碗再禀报从素娥仙子处得到的信息。
狸主儿缩着脑袋,猫猫揣手跪在庾兰成背后,悄悄咪咪的打瞌睡。
三位族老一身鸦□□袍,腰佩金带,缓缓放下茶碗,其中一位还打起瞌睡来了。
庾兰成俯首跪拜,禀告道:“素娥仙子所言,最难的一点便是,需要庾氏一族中亲手接触过天一神水之人自愿献祭,以热血为阴刃淬火,以英灵为阳刃铸精,方可炼化成功。”
“什么?刃?什么刃?年纪大了,就是耳朵背,听不清啊,你大点儿声!”庾氏族老当中最为年迈的庾念生老人家率先开演了。
庾兰成无奈,只得大声吼道:“阴阳刃,根除天一神水的阴阳刃!阴阳刃!”
庾念生垂眸耷眼,细细品了口茶,点了点头,束起大拇指道:“兰成啊,是个好人,好样的人!”
庾兰成喊得口干舌燥,无奈比划着刀,剑武器的样子。
族老们非常默契的摇了摇头,表示看不懂。
庾兰成那一嗓子把狸主儿惊了个大醒,它也没法偷偷在背后打瞌睡了,索性幻成人形,还好它早有准备,于是从怀里掏出纸笔,递给庾兰成。
庾兰成眼中一亮,赶紧接了过来,在纸上写写画画,画完之后又毕恭毕敬的,双手递给庾念生族老。
庾念生眯着眼睛,挤着下巴,将纸张拿到一尺远,也没看清,他颤着手,哆哆嗦嗦的递给左手旁的庾修礼族老,“修礼啊,你比我小些,你看看,我眼睛花了看不清。”
鸥惊梦撇了撇嘴,这庾念生老爷子上一回在这儿骂自己骂的最欢实了,他当时顶嘴的时候还被怼回来了,这会儿可好,耳不聪了目也不明了,刚才喝茶的时候稳稳的端着,怎么一拿纸张就开始手抖了,这演技真是收放自如。
庾修礼摆了摆手,非常有技巧的又将“皮球”踢了出去,指了指庾念生左手边闭目养神的那位,“长者为尊,还有比更我年长的还没看哪。道成兄,您先过过目,才轮得到我。”
“道成?道成?庾道成?醒醒!快醒醒!”
庾道成族老浑身散发着酒气,已经昏睡过去,任由庾念生族老如何喊都没回应。
庾念生族老尴尬一笑,又哆哆嗦嗦的把纸张往前一推,“兰成啊,你看看,你道成爷爷成日里与酒虫为伍,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了,那就改日再议,改日再议吧?”
磨磨蹭蹭的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现在连第一步汇报工作的任务还没完成,鸥惊梦面如死灰,心里觉着,毁灭吧,与其坐以待毙,真的不如好好厮杀一场了事!
但他现在心性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急躁了,没急着跳出来说话。只要师傅还没开口,就轮不到他干着急,更何况阴阳刃的事情现在既然解决不了,那就拖一拖,拖一拖又不会立刻就死。
一向通晓人情世故的庾兰成此刻却犯了轴,他没有接过纸张,而是直言不讳道:“无泪之水,无怒之火,何拙跟我都可以贡献出来,至于最后一步,还请族老们早做决断。庾氏一族非我庾兰成一人之家,也是诸位族老们得以安享晚年的根本,倘若庾氏覆灭,在座诸位又当如何应对?”
庾念生族老被气的满脸通红,这会儿他又不装聋了,“你……这个……逆子!没有我们哪来的你们如今的好日子?
想当年我们修炼之时,常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们吃了那么许多苦,才创就了如此大的家业!
哪像你们现在,出门在外就能享受凡人的供奉,还要吃外食,简直就是浪费,奢靡!
事到如今,你还敢忤逆我们!你们会遭受五雷轰顶之灾的!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庾何拙面色不善,直直的望向庾念生族老,吃外食是他们想这么做的吗?一天到晚起早贪黑,脚不沾地的在外奔波,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还奢靡,奢个鬼的奢?
鸥惊梦毫不意外族老会有如此言论,他早就看透了,只要不反抗,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任人打扮的小丑,随意拿捏。
狸主儿实在气不过,忍不住说道:“喵~庾兰成和庾逢青这次差点儿在梦西洲丢了命!那时候你们在哪儿?喝酒,吃茶,还是为了打牙牌输钱而在愤愤不平呢?
既然你们毫不在意我们的生死,那我们何苦为了你们眼中的氏族荣耀四处在外奔波呢?庾兰成,我们走,这苦我们不吃,谁爱吃谁吃去!”
说完狸主儿便扯着庾兰成往外走,庾兰成出殿之前,回头望了一眼他爹,只见庾德馨依旧坦然自若,岿然不动,也没阻止自己,于是他便跟着狸主儿先离开了。
庾兰成一走,庾念生族老愈发下不来台,原先还有个鸥惊梦是个火药桶,怼一怼气也就散了,可剩下跪着的三人,一个是哑巴,一个阴着脸不吭声,另一个火药桶又哑火了。他这口气被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德馨啊,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被一只猫,一个畜生牵着鼻子走,像什么话吗?”庾念生族老喝了口茶,终于把胸口的火慢慢发了出去。
庾德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安若磐石。
一袭赤金道袍的庾见智在这群鸦□□袍的族老面前有些格格不入,他一边盘着手中的葫芦,一边笑道:“嗨,万物皆有灵嘛!”
他这一开口,三位族老齐齐瞪了过去,连那位喝酒装醉的也睁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