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德馨领着一行人步入了素娥仙子的冶炼室。
他们站在旋转看台之上,楼梯围绕着喷火的熔炉搭建而成,整座山体便是天然的一座熔炉,山体下方有齿轮滚动的鼓风设施自动为烈火加足马力。
火魔种和魂晶石缓缓坠入天然的锻炉之中,接受烈焰的吞噬,被反复折叠、锤炼,锻打。
庾德馨看着把眼睛都揉红了德庾何拙,心疼道,“要不然我先往下跳?素娥仙子,能不能调整下顺序啊?”
“不!师傅……你别……我……我……”庾何拙一想到师傅要在自己眼前活生生的化为灰烬,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小的时候,父母离世,他还对成仙存有幻想,可师傅已经修炼至上仙境地了,怎么还会如此,还会如此,神形俱灭呢?
庾何拙泪如雨下,素娥仙子眼疾手快,在他落下第一滴泪下来的时候便赶紧拿一个灯盏,收集起来。
她松了口气,继续望向迟迟发不出火来的庾兰成。
鸥惊梦了然,推波助澜道:“大哥,你如今已经知道是谁曾经险些虐杀过狸主儿了。事到如今,你还要跟他称兄道弟,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庾兰成喝道:“不可能!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这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我还要……”
一点小火便够,素娥仙子顺着庾兰成右腹肝所在的位置,找到那一丝怒火,赶紧把火勾到茶盏之中。
素娥仙子将盛有泪水的灯盏浇筑在火魔种上,而将盛有怒火的茶盏燃在魂晶石上。
而在熊熊烈焰之上,一碗钵盂所盛的玄冥之水卡着齿轮的节奏,一点一点的倾入锻炉之中,进行局部淬火。
如此一阴一阳,一怒一悲,一黑一红在素娥仙子手中被反复研磨,渐渐成型。
她呼出一口浊气,定定的望向庾德馨,心中似有不忍,迟迟没有开口。
庾德馨若有所感,他环视四周,看着孩子们,也没什么遗憾,便点了点头,冲他们笑道:“我去了。”
“师傅!”
“师傅!”
“爹!”
“山长!”
庾德馨闭上双眼,纵身一跃,投身于天然岩体的锻炉之中,接受着烈火的焚烧。
与此同时,素娥仙子趁机将半成型的两柄阴阳刃再次放入锻炉之中。
那火焰如同饿久了的饕餮一样,终于尝到了可口的美味佳肴,它张开大口,煞那间火光冲天,赤红的烈焰将一袭鸦□□袍的庾德馨拆裹入腹,阴阳刃中一黑一红两道光束围着庾德馨,深深的纠缠在一起,原本分裂的两道兵刃在此刻交融在一起,慢慢化为一个毫无嫌隙的整体。
随着最后一滴玄冥之水倾入锻炉,阴阳刃已然炼化成功,变成一柄红黑相间,极具流线的神兵利器,只是它千变万化,不拘一格,时而是剑,时而是刀,时而又是两柄可以相互铆合,又可相互拆卸的神奇兵刃……
齿轮渐渐停止了转动,炉火也缓缓熄灭。
确认好阴阳刃并无不妥之后,素娥仙子揭下面具,将炼好阴阳刃交到庾兰成手中,“阴阳刃已经练成,它之所以千变万化,是因为它目前还是无主之刃,它会自动根据使用者的秉性化成趁手的神兵利器。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接下来该如何操作,得看你们自己的了。”
庾兰成接过阴阳刃,这法器瞬间在他手中化成了一柄小巧的虎牙匕首,只不过牙尖是黑的,手柄是红的。
他握着这柄以父亲的热血为阴刃淬火,以英灵为阳刃铸精的神兵利器,心中百感交集,他爹耗费全部精力,就是为了脱离庾氏一族的掌控,挣脱掉那些本不属于他的枷锁,自己还有必要为了庾氏一族的声誉深陷其中吗?
众人紧紧盯着那柄阴阳刃,心中如坠千斤。
“老庾,老庾,你挂了没啊?”
正在此时,一个咋咋呼呼,十分跳脱的女声从外面传来。
素娥仙子将承诺好的庾德馨的一缕精魂收入一只蓝莲玉瓶当中。
他们走出了冶炼室,遇到了一个蓬头垢面,穿的破破烂烂,身上碧清彩条乱飞、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女子。
“哎呦,我今日贪睡,起的晚了,老庾呢?他的精魂还在吧?”
“娘……你怎么……”庾兰成抬头望天,一言难尽。
素娥仙子亲手将蓝莲玉瓶交给了净莲夫人手中,“我已如庾先生所言,将他的精魂装入盛有甘泉水的蓝莲玉瓶之中,您收好。”
净莲夫人接过蓝莲玉瓶,确定上面封好口了,便嫣然一笑道:“嘿嘿,多谢仙子!”说完便上下颠倒,使劲儿晃了晃蓝莲玉瓶,“老庾,你也有今天!怎么着,虽然你五行属水,但还不是晕船吗,今日我就让你尝尝上吐下泻的滋味儿!”
一声虚弱求助从玉瓶之中流出:“净莲,别闹了……”
鸥惊梦扯了扯对方的手,忍不住制止道:“师娘,师傅刚刚……”
净莲夫人不甚在意道,“接了你师傅我就走了,他欠我好些情债呢,让他慢慢还。等我玩儿好,不,是养好了他的精魂,便召出来给你们看哈,我先走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需要就在识海里召唤我……”
话还没说完,净莲夫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素娥仙子忍不住叹道,“净莲夫人的性子很是难得,日后有机会我必同她好好结识一番。”
庾何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是算了把,师娘有可能把硝石直接丢锻炉里玩儿的,万一炸了就不好了。
鸥惊梦冲素娥仙子躬身施礼,“我等想借仙子之地议些事,可否行个方便?”
素娥仙子随手一摆,“你们自行随意,来去自如,不用跟我交待,我也困了,就先回房歇息了。”
众人齐齐施礼,“多谢仙子。”
他们找到一处竹舍,便安坐了起来。
庾兰成率先说道:“这幕后黑手不惜将爹置于死地,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鸥惊梦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自慈云镇的镜湖到梦西洲的仙罗镇,无论是从未央宫凌室将天一神水盗出化为九头蛇的幕后黑手,还是假借大哥之名自称是水神神使的黑影分身,他们的操作都如出一辙,靠汲取人性中的欲念、贪念、嗔念、痴念种种黑暗的能量进行修炼。”
庾何拙问道,“那你可有头绪,这是何人为之?”
鸥惊梦坦言,“我曾在文源阁中读到过一本禁书——《锁情咒》。”
狸主儿好奇的问道,“喵,这不跟梦西洲山神所在之处的封心锁情类似吗?还有这种东西,修炼此咒者必须毫无情感吗?”
鸥惊梦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修炼此咒者必须自毁灵魂,封心锁情,断其心智,然后利用物质操纵人性,掌握他人命运,控制人心所向。”
庾逢青在识海中问道:这本书还在文源阁吗?
鸥惊梦摇了摇头,“上次咱们去镜湖除九头蛇之前,就不见了。
庾兰成神色复杂道:“你是说《锁情咒》这本禁书现在已经流落在外了吗?”
鸥惊梦叹道:“应是如此,无论是驱动九头蛇的幕后黑手,还是假借大哥之名剥离圣魂的黑影分身,都是使用此禁书的内容进行操纵的。
所以,我想,阴阳刃应当知晓它的猎物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庾兰成会意,将阴阳刃放在桌上,指尖绕着刀柄随手转了一圈,阴阳刃的牙尖指向了西南方向。
庾何拙不解道:“西南方一带是道家的大本营,仙派众多,连妖精都要持戒修道,没道理还能藏这么大个妖邪而逍遥法外的。”
鸥惊梦思忖片刻,方才开口:“你们听说过夜郎国吗?”
狸主儿摇了摇头,它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庾逢青打着手语:略有耳闻,那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听说还是个古战场。
鸥惊梦说道:“不错,夜郎国当初灭国之际,城中百姓与外敌浴血奋战,国主召来天火,满城军民与敌人同归于尽,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一座城池化为废墟。历代以来再无法兴盛如初,此地便渐渐成为了游魂之所,也因其地处偏僻,反倒成了世间三不管的地方。这九头蛇非凡间之物,它想要在凡间落根,必然要有一个与其缔结盟约的人。
庾何拙不通这些邪术,但经鸥惊梦一点拨,也明白了七八分了,于是问道:“是不是杀掉九头蛇的主子就能制服它。”
鸥惊梦迟疑道:“既对也不对。”
庾兰成好奇的问道:“哦?这还不能斩草除根了?”
鸥惊梦回道:“九头蛇没有主子,凡人只是它的根。要想斩草除根,需把这个缔结盟约的人杀掉,那么九头蛇就成了无根之水,它就会自动归天。”
庾逢青在识海中问道:它有没有可能再找个缔结盟约的傀儡呢?
鸥惊梦摆了摆手,“咱们有阴阳刃在手,任他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谁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