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元把刚刚和公司的沟通过程向陈树简单汇报了一下,然后还是没忍住,又猴急猴急地问他李巍到底确定委托没有。
陈树看着电脑上许佳元的微信头像忽然有点愣神。
想起昨天许佳元不经意地问他,为什么要接李巍的离婚案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
要怎么说呢,这个案子其实他根本不想做。
但却是一个跟他有利益输送的人,直接扔给他的。
在这行混,谁没几个案源人呢?
聪明人都不会得罪自己的金主。
但他面对着许佳元,这话有点说不出口。
陈树一直是一个体面又高傲的人。
许佳元崇拜他,他知道,而且他也乐在其中。
所以他又怎么能承认,他也会为了利益而抛却主观意愿?
毕竟陈树的人设一直都是神通广大,也更应该出淤泥而不染。
无所不能的英雄明明最应该遵从内心的选择。
既然许佳元崇拜他,那就让她一直崇拜下去吧。
反正他不想在她面前做任何违背人设的事情。
陈树直接关掉微信,已读不回。
戴主任忽然拉了个小群,里边大部分都是熟人。
她先在群里发了个位置,然后又装模作样的发了个“邀请函。”
“新年伊始,新家已搬,诚邀各位莅临,共度跨年之夜。”
大家的回复倒也是很有牛马的风范,清一水的“收到”。
距离跨年其实没几天了,只是许佳元没想到李怡然直接提前回家了,因为她顺带把年假一起请了。
临走前她还和许佳元在楼下商场里搓了一顿,“元总,可别太想我。”
许佳元吃的头都不抬,“走你的吧。”
其实徐莉也问过许佳元要不要回家。
但许佳元一想到回家免不了又是四处走动,折腾一顿还不够她累的,顿时觉得回家也没什么吸引人的。
甚至不如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来的自由。
于是许佳元在心里默默的拒绝了这个提议,但又怕爹妈心里多想,所以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看起来好像历经挣扎。
“我也想,但实在走不开,手里还有点活没干完呢。等过年吧,反正也快了。”
单纯的徐女士并没有多想,和老公许明一起爽快的接受了许佳元的解释。
三天的假期,跨年在第二天。
许佳元在假期第一天干脆一觉睡到下午,将近四点才堪堪睁眼。
因为睡了太久没动,骨头跟散了架一样的酸。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许佳元也没想好能干点什么,忽然感觉有点寂寞。
冬天的时候天黑的也早,房间的光线已经慢慢变得昏暗。
许佳元看了眼手机,也没有人找她。
真是奇怪,工作日的时候手机总是消息不停,不是来安排工作的就是来反馈工作的,要么就是和客户什么的虚与委蛇一通,那会许佳元听到消息提示音就头疼。
可一到放假,手机好像也停止了工作,她都没想到居然可以那么安静。
李怡然突然在苦命打工人群里发起了视频通话。
自从王阳阳回家之后,苦命打工人的群聊已经不再活跃。
一个是因为许佳元和李怡然怕打扰王阳阳学习,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的共同话题确实也越来越少。
许佳元秒接起,和李怡然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然后过了两分钟,王阳阳才加入进来。
“王姐,好久不见!”李怡然又是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
“平常也没见你那么想我。”王阳阳依然是一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
“王姐,你变得更难聊了。”李怡然吃了个瘪,转头又冲许佳元来,“元总,我就说你别太想我吧,我们才分开一天,你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呢?”
王阳阳也觉得好奇,“我们的社交花蝴蝶居然呆在家里没出去?”
许佳元还保持着躺尸的姿势,“养精蓄锐,明天跨年。”
其实就是懒,毕竟正式上班也上了半年多,许佳元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打工的累。
她在节假日已经不会那么想往外头疯了,宁愿在家里躺着。
不过,如果是带有工作性质的社交,那她还是义不容辞的。
许佳元一直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拎得清。
对自己也够狠。
谁也没想到,三个人居然聊了一个多小时,跟玩狼人杀似的,玩家轮流发言。
李怡然说,她这法务干的清闲但也很无聊,而且不管什么公司都得搞点办公室政治,好在下午茶一直不错,但据说新的一年标准要降。
王阳阳说,这考公备考也不轻松,和在律所贴发票的枯燥程度不相上下,好在考试已经临近马上就能解脱了,他爸妈打算一考完就给她安排相亲。
许佳元说,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也就那样。
李怡然不满地大叫,“哪样?王姐,你不知道元总那催命老板之前还让她去干兼职,那叫一个披星戴月,工作到现在元总不加班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吧。”
许佳元用鼻子哼了一声,老板哪有当人的?
陈树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陈树最近不太好过。
上周末和木雪一起健身的时候,木雪就总是有意无意的问他对许佳元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老板和助理,前辈和晚辈,还能怎么看?
上次木雪把许佳元骂哭那事儿,陈树就挺耿耿于怀的。本来就不是全赖许佳元一个人,而且公司的人就是要找理由不肯盖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人,真要教训也得是他来,木雪凭什么冲她发火?
张谌总是嘴贱在旁边叨叨木雪喜欢他,他其实根本不在乎。
木雪喜不喜欢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都是个体面人,跟谁都不会红脸。
他有业务需要找人合作,木雪愿意让利,对他又总是言听计从,跟她合作当然不亏。
但这又不代表什么。
本来他们两个是可以相安无事的,但木雪总是看不惯许佳元,这倒是让陈树觉得犯难。
木雪总是来跟陈树打许佳元的小报告,但论起来基本都不是什么大错,或者有的根本论不上是错。
而许佳元呢,倒是脾气好的出人意料,从来不和他诉苦。
这反而让陈树更觉得担忧。
他了解木雪,这脾气谁碰上谁吃亏。
但他了解许佳元吗?他总怕她忍的太辛苦。
陈树觉得心烦,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本来很正常的团队合作,现在他还得多干一份调解委员会的活。
算了,陈树摇摇头,他对许佳元的保护也只能到此为止。
初入职场的新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压力和矛盾可能来自外面,但也有可能来自内部。
比的就是适应能力和应变能力。
如果许佳元连这点问题都无法解决,那只能说是他当初看错了人。
陈树想,他为自己挑选的战友,必须是和他一样的强者。
他希望自己没有看错。
第二天,许佳元在化妆的时候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如果从实习开始算,上班居然已经上了不止一年半。
镜子里的那张脸,虽然能看出来年纪不大,但却已经逐渐脱去了稚嫩。
她的神情依然生动,但眼神却已大不相同。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
因为她在陈树的眼睛里也见到过。
温和,狡黠,绝不动摇,也让人心安。
许佳元忍不住笑了一下,老板应该都希望自己的助理就是另一个自己吧。
好多同事都说,她和陈树越来越像了。
那么,距离她成为陈树最好的战友,应该也不会太远。
在翻箱倒柜找衣服的时候,许佳元倒是有点发愁。
因为自从上班以来,她再也没买过职业装以外的衣服。
从左到右,齐齐整整一水儿的衬衫和西装套装,无非是颜色和款式上有点区别。
平时出去玩的时候,穿的也是半正式不正式的,朋友都说她班味重。
尤其是冬天,发挥的空间本来就更少。
想了半天,好歹今天跨年,穿的还是要休闲一些。
但也得漂亮。
于是许佳元好不容易找出件灰色羊毛开衫,又配了条蓝黑格子裙。
外头依然是她爱的黑色大羽绒服,但搭了一条格外亮眼的彩色格子围巾。
临出门的时候,许佳元对着首饰盒纠结了一会,最后抓起了那对深灰色珍珠耳钉。
许佳元带着蛋糕赶到戴亦雯家里的时候,李姐、小胡和赵梓芒都已经到了,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
“元总,你知道吗,浩哥今天因为去相亲所以才不来的。”小胡马上凑过来分享一手八卦。
“陈亚和高阳呢?”
“被张谌叫走啦,真没劲,谁会愿意和老板一起跨年啊。”
和老板一起,其实也没那么糟糕吧,许佳元在心里小小的反驳了一句。
李姐帮许佳元把外套挂起来,“哟,元总今天看起来不像上班了。”
小胡又嘻嘻哈哈地接话,“这明明就是casual day嘛!”
许佳元看着小胡花花绿绿的卡通毛衣,心服口服。
“元总,给你介绍一下我现在的同事,林正、王宗淇。”
戴亦雯从厨房抱着一堆碗筷出来,“林正是我老板的实习律师,王宗淇嘛——”
许佳元眉开眼笑的迎上去,“哎呀,初次见面,主任们好!”
距离她上次和王宗淇见面,其实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
也是后来在楼下抽烟,才听到戴主任提起,他被外派出去参与一个案子的竞业限制调查。由于被调查的人是个采购,一直行踪不定,所以才导致他算是被滞留在了当地,一时半会一直没回来。
许佳元故意装作初次见面,也是懒得和大家解释和他之前的交集。
王宗淇一直是好脾气,也没戳穿她。
在人堆里,许佳元总是让人无法忽略的那一个。
赵梓芒的评价是,天达当家小花旦,律界耀眼女明星。
戴亦雯的评价是,挺好一女的,但如果能少说点没完没了的烂笑话会更好。
许佳元对此并不是非常认同,她坚称世界上大美女多得是,但只有选对了赛道,才能在这个领域一枝独秀。
戴亦雯:“不就是搞笑女吗?你包装的还挺高级。”
许佳元:“呵呵,你真的很没文化。”
李姐还带了两瓶酒来,许佳元马上嚷嚷着戴亦雯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醒酒器都没有。
赵梓芒非要跟大家说他最近在写的小说。
于是大家听着赵大编剧的故事,吃完饭又开始喝酒。
一顿胡吃海塞加上一通胡吹猛侃,差了没几分钟,马上就快要十二点了。
许佳元打算给陈树发条祝福消息,但又不想卡在零点,她觉得那样太刻意。
干脆就在不到十二点的时候给陈树发,“老板,新年快乐。”
陈树回了一张照片,干净的桌面,装着红酒的醒酒器,还有一个水晶高脚杯。
不过背景就有点乱了,因为许佳元看到了张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