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谌家里就能看到外滩，跨年的时候，江边总是有很多人。
尤其这几年，外滩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会有很漂亮的3D灯光秀和烟火表演。
陈树其实并不喜欢热闹。
虽然他总是很多的社交应酬。
但此刻看着窗外，看着各色灯光，他突然有点好奇许佳元在干什么。
陈树今天虽然没穿西装，但看上去依然精致。
一身休闲装，外面穿的是黑色毛呢大衣。
他总是很讲究格调的，时时刻刻都要保持风度和体面。
即使张谌总说他装模作样。
张谌和高阳陈亚在忙活晚饭，他懒得操心，就自己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玻璃上映照出的人影，看起来居然有点孤独。
手机消息提示音响起，陈树看到了许佳元发来的消息。
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
陈树接着又发了一条：“出去跨年了？”
许佳元回：“嗯。”
陈树：“和朋友？”
许佳元：“嗯。”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戴主任搬家了，我们顺便来给她暖房。人太多啦，我洗碗就洗了半个小时。”
陈树发了个笑哭的表情，然后又问：“晚上吃的什么？”
总之两个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对话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最后，陈树也发了一句，“佳元，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陈树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十二点整。
此时，巨大的、无数的、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陈树眼前接二连三地升起、炸开，然后又缓缓落下。
黄浦江面上有很多很多的船，流光溢彩，如此耀眼。
张谌房子的隔音很好，几乎听不到什么人声，但看着外滩边人潮涌动，不难想象那里是怎样的热闹。
想起许佳元说到她还要洗碗撒娇似的抱怨，玻璃窗上映出的人影慢慢露出了一个非常温柔的笑，然后又低头看向了手机。
许佳元的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两条新的消息。
一条是陈树发来的烟花秀图片，满屏的绚烂色彩。
还有一条是文字信息。
“等明年跨年，我们在游艇上团建，一起看烟花。”
许佳元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最初是欣喜的，但过了一会，又觉得有点无措。
当你全心全意依赖、满心满眼崇拜的人向你发送这样一条看似最浪漫不过的邀约，没有人会不动心。
但也拜陈树所赐，许是她终于也慢慢有了做律师的直觉，看什么都像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文字游戏。
她不确定该怎么理解。
可能性太多，她赌不起那万一。
她有的时候甚至很讨厌陈树这么说话。
他说话就和他做人一样，都总是毫无破绽、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
那些足以遐想的空间，你只能自己去揣摩，到底是不是错觉。
总之，向前一步万劫不复的永远都是别人。
全身而退的，永远是他自己。
小胡把头凑过来，“元总，你跨年怎么还要和老板聊天！”
许佳元马上熄屏，神色如常，“拍马屁这种事当然是要24小时standby的。”然后对着小胡语重心长道，“这就叫向上管理。”
李姐也跟着笑了，“元总，你真的应该开个班，就教助理怎么管理老板。”
戴亦雯一脸忍住不吐的表情，“你少让她传播这种不正之风，还嫌行业不够乌烟瘴气。”
许佳元忍不住叫屈，“戴主任，我只是在合理范围内改善自己的工作环境！”
坐在一旁的火哥也把酒杯伸了过来，但里头装的是可乐，“元总，新年快乐。”
许佳元把手机一扔，笑嘻嘻的，“怎么初次见面就逃酒呀，王律师。”
戴主任家里的残局才收拾完，最后几个人拍了张合照，准备散场。
王宗淇说，走夜路总归是不安全，他正好开车了，可以把女生都送回去。
然后冲着许佳元一摊手，“我没喝。”
许佳元皱皱鼻子，当好人就当好人呗，还非要挤兑回来，忒小心眼儿。
小胡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多人，太麻烦了吧。”
许佳元大手一挥替人家做了主，“这时候不说那个，安全第一，你让他送！”
王宗淇跟着笑了，“都听元总的。”
许佳元在车上忙着p合照，而且出图速度贼快，经过车上几位的验收都说了没问题之后，最后发给了戴亦雯确认。
戴亦雯回：“你是真勤快。”
许佳元：“过奖，今日事今日毕而已。”
许佳元发完朋友圈，发现李怡然还没睡。
李怡然发来消息：“今晚三位帅哥有没有单身的？给姐们留一个。”
许佳元想笑，“相中哪一个了？”
李怡然：“你左边那个嘛，长了个桃花眼，一看就不老实。那个穿黑色毛衣的好像还行，看着还挺腼腆，不过个子好像矮了点。至于那个灰色卫衣的嘛，你帮我问他要个卫衣链接。”
许佳元：“……。”
合照里坐在许佳元左边的就是赵梓芒，不过她倒是一直没觉得赵大编剧是什么桃花眼。穿黑色毛衣的是林正，人确实腼腆，除了跟着大家一起笑，一晚上都没说过几句话，林正的个头目测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但李怡然喜欢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
剩下一个穿灰色卫衣的就是王宗淇了。
也不知道李怡然什么眼神，好歹一起喝过酒，这都没认出来。
不过现在许佳元倒是相信李怡然和她说喝断片是真的了。
王宗淇个头确实可以，至少有个一米八三。他的五官虽然周正，但还达不到大帅哥的标准，至于穿衣打扮，也不像陈树那样讲究腔调，风格更偏向休闲随意。
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舒服和自在。
几个人在车上闲聊天，才发现小胡和李姐家住的离戴亦雯还算比较近，但许佳元就比较远了，而且是和王宗淇家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许佳元嘴上瞎客气，“真不好意思给火哥添麻烦啦，火哥真是个大好人。”
李姐在后排忍不住搭腔，“真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
许佳元回头瞪李姐，“客气一下怎么还当真？这是社交礼仪，没有实质含意。”
李姐闭了闭眼，“元总，你这自来熟的可以。”
等小胡和李姐都下了车，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许佳元粗粗算了一下，开到她家还要至少半小时，等火哥再开回自己家，估计要将近四点。
这会是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火哥，这次辛苦你啦，下次请你喝酒。”
火哥还是淡淡的笑，“好呀。”
许佳元是一个很称职的副驾驶。
她有驾照，也开过车，自然也最知道司机都喜欢什么样的副驾驶。
这一路上她都在跟火哥聊天，就算火哥让她先睡会儿，她也坚持不在车上休息。
好在许佳元本来就是个话唠，所以给司机提神儿这种事她干的也算易如反掌。
说是跟司机陪聊，但实际上大部分都是许佳元在说。
火哥总是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或者表达，只是偶尔回应一下表示他在听。
火哥的回应基本都很短，但总是很精准，这让许佳元觉得他听的很认真。
许佳元很高兴。
有人认真的听她说话，是一件让她特别快乐的事情。
火哥倒是没嫌许佳元话多。
他听的很仔细。
看着许佳元神采飞扬的样子，他也会跟着不自觉的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充满感染力和生命力，看起来总是那么快乐。
大家都会被这样的人吸引。
火哥瞥见许佳元在悄悄搓手，又把车里空调的温度默默调高。
心里生出点无奈，这么冷的天，怎么穿的那么少。
最后一直聊到许佳元下车，她还是没来得及弄明白火哥是什么样的人。
连着几次都是这样，总是许佳元在火哥面前疯狂竹筒倒豆子。
而她对火哥的了解呢，就还停留在人家是个人傻钱多的拆二代。
许佳元转念又一想，算了吧，反正知道这些也够用了。
等许佳元回家之后，困的恨不得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觉，但又怕毁容。所以还是强撑着卸妆护肤，快速冲了个澡才躺在了床上。
在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许佳元想，坏了，怎么又忘加火哥微信了。
她还没要到卫衣链接呢。
这边陈树和张谌喝的也不少，只是高阳和陈亚两个人吃完晚饭就先走了。
张谌倒也没留。
最后就剩下两个男人在桌上四目相对。
说起来，其实陈树和张谌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张谌有时候觉得陈树太装，有时候也觉得他太累，但想想，这不是活该？
看着陈树心神不宁的样子，张谌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找点乐子去？”
陈树没搭腔。
张谌笑的没心没肺，“树哥，估计很快你就不是自己一个人跨年了吧。”
陈树斜了一记眼刀过去，“喝多了就滚去睡觉。”
张谌到最后确实把自己灌多了。
陈树懒得没管他，但在客房歇下的时候，也辗转反侧了很久。
他一直睡眠不是很好，听着张谌在客厅鼾声如雷，顿时更觉烦躁。
而张谌半开玩笑说出的那句话，也在他心头萦绕良久挥之不去。
在新年的第一天，一直等到天光微微发亮的时候，陈树才终于觉得有困意袭来。
昏昏沉沉中，陈树又想起了一张同样生动的脸。
他想，其实他并不总是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