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李怡然怎么追到的沈廷,许佳元至今都无法接受。
她先是隔三差五的给沈廷送咖啡,送点办公室小绿植,然后又老借着工作的由头请教这请教那。
一开始还把沈廷烦得够呛。
本来一开始还没觉得她笨,怎么现在什么都要问。
后来李怡然发现了沈廷对她有点嫌弃,十分受伤。
直接在某一天等到沈廷加完班,当着他的面破防大哭。
沈廷才知道李怡然喜欢他。
沈廷没忍心让她大晚上自己回家,还好心开车把她送回去。
李怡然马上顺着杆往上爬要加他私人微信。
沈廷看着眼睛通红的李怡然,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然后李怡然又开始每个周末约他出来吃饭。
总的来说,烈女怕缠郎,反之也一样。
李怡然趴在许佳元的床上,懒洋洋的,“留子哥多绅士呀,让他照顾你,时间长了就成习惯了嘛。”
许佳元无法理解,“我觉得还是你太猛了。”
李怡然嘿嘿一笑,“反正皆大欢喜,这就挺好。”
沈廷在家里也是云里雾里的,怎么就被一小姑娘给拿下了?
又想起来李怡然追他的劲头……沈廷扶额。
真是有伤风化。
说起来沈廷虽然看着古板,但做事还是有几分灵活。
好比上次去郑与的员工谈判里横插一脚,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个那么循规蹈矩的主。
人力资源的总监本来还想拿这事去和法务总告个小状,给沈廷上点眼药。
毕竟都在一个公司混的,总得找点场子回来。
结果由于沈廷最近干的风生水起,法务总正宝贝着呢,于是又给人家碰了个软钉子。
后来公司不知道怎么就传出来,说沈廷后台硬。
李怡然和许佳元说,沈廷这人,就是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脸,净不干人事。
许佳元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一对很小众的cp。
法海和小青。
随着李巍开庭的日期越来越近,许佳元也跟着越来越烦躁。
一遍一遍的翻看证据,修改庭审提纲。
明明这些观点都由她亲手敲下,但她还是觉得说服不了自己。
这和职业道德也没什么关系了,她就是单纯觉得都站不住脚,简称心虚。
陈树看着她纠结的样子,想宽慰她,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年轻律师,早晚也都要走这一遭。
不是所有的案件都有那么大辩驳的空间。
就像很多事情,即便知道做了也是无用功,但也还是要做。
这次开庭排在了上午,陈树和许佳元说直接法院门口见。
许佳元其实已经跟陈树开过几次庭,只是她写的庭审提纲每次都会被陈树大改特改。
她也没几次庭上发言的机会,因为如果严格按照实习律师的规范,她不可以以代理人的身份发言。也就是偶尔那么几次,法官态度比较宽松,也没出言制止。
只不过这次,陈树跟她说希望她来主办。
陈树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个案子本身走势其实已经相对明朗,而且大概率还是会调解为主,即便是调解离婚。
所以即便许佳元哪里做砸了,他完全能兜底,不会有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
不过他也相信他的助理,也是不至于菜到让人家按着头打。
许佳元这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齐膝西装裙,带着点白色竖条纹,又搭了一双纯色的黑色高跟。
耳钉和项链也都选的金色,这样看起来不至于被黑色压的过于沉闷。
她去法院的路上还买了一杯冰美式。
陈树昨晚特意叮嘱许佳元,开庭前的早饭不能吃的太油。
而且如果她血糖升的快,也不能吃太多碳水。
许佳元觉得头晕,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老板都这么爱操心。
等到了法院门口,许佳元把喝空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
然后仔仔细细补了个口红。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手一抖差点把口红涂脸上。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陈树。
这么缺德的事也只有陈树干的出来。
“李巍什么时候到?”许佳元对着手机屏幕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又检查了一下仪容仪表。
“刚刚跟我说还有五分钟。”
陈树今天穿的也很精神,深灰色的西装,领口口袋露出一截亮黄色的方巾。
啧,许佳元又忍不住吐槽他。
陈树是真的骚气,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色皮鞋还带着暗纹,不会是什么意大利手工定制吧。
“李巍今天离婚,你怎么穿的跟结婚一样?”
陈树白了许佳元一眼,“我跟谁结?”
没过多久,李巍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法院门口。
许佳元看他那样子心里直皱眉。
一般来说大家为表尊重,来法院总归都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
而李巍,顶着一头打绺的头发和一脸发青的胡茬,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看着就气血不足。
李巍叉着腰直喘,“律师们久等,我们现在进去吧。”
许佳元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你先缓一缓,我们还有时间。”
许佳元跟着陈树走了律师通道,李巍排着队老老实实的过安检。
等李巍的这几分钟,陈树和许佳元耳语。
“他搞成这样有可能是故意的,待会开庭他要发挥你就让他发挥吧。”
许佳元没来得及细问,李巍就安检完了。
等进了法庭,许佳元还在琢磨陈树话里的意思。
他们一行刚在被告席上坐下,门被敲了几声。
一个面色苍白的漂亮女人走了进来。
李巍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激动了起来。
要不是许佳元看过李巍打人的视频,她也会以为李巍只是思念妻子心切。
周染看到李巍,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在原告席上坐下。
她没有律师。
法官也进了法庭,“原被告都来了啊,先问问看双方能调吗?”
许佳元对这一套熟的不能再熟。
就算不是婚姻家事纠纷,法官也会在开庭之前努力先调解。
没办法,谁让法官也有结案压力。
这年头,干公务员一样有kpi。
周染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告席上,看起来孤零零的。
李巍叫了起来,“我不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法官,你劝劝她,我们感情根本没有破裂!”
周染听到这句话,忽然抬起了头。
许佳元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悲伤。
陈树抱着胳膊没有发言,只是靠后倚着。
许佳元知道陈树是故意的让她来主导,但她也是有点不知所措。
只能先拍了拍李巍的肩膀,小声提醒,“李先生,你先别激动,这里是法庭,我们要遵守法庭秩序。”
这位女法官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翻了一下手里的材料,声音冷冰冰的。
“原告的材料我也看过了,被告还是坚持感情没有破裂?”
李巍的声音这会听起来有点底气不足,“两口子过日子,小打小闹也很正常。”
法官看向周染,“原告之前都没验过伤?”
周染轻轻摇了摇头。
李巍见状又叫起来,“我怎么可能对我老婆下死手?我也是想警告她一下不要在外头乱来。”
周染脸色逐渐变得通红,“我什么时候在外面乱来过?都是你自己瞎想!”
李巍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刚想继续发作,法官敲了敲桌子。
“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尤其被告,声音小一点!”
许佳元又拍了拍李巍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法官又看向周染,“原告这边我看诉讼请求也没有连着财产一起主张?”
周染声音小小的,“也没什么财产,我就是想离婚。”
法官又翻了翻材料,这次语气听起来比刚刚要温和,“因为他打你?”
周染苦笑了一下。
“法官,我们结婚八年了,他打我的次数多的我已经数不清了,我甚至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只是因为他打我,那他动手的第一次我就会离开了。我们之所以结婚,一开始不是没有感情的。”
“我和李巍刚认识的时候,我很崇拜他,我什么都听他的。我觉得他比我大那么多,他肯定懂得也比我多,所以他每次说我哪里做错了,我都听他的,我全都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我也是人,我会有自己的思想和思考,法官,我现在都三十岁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女孩了。”
“再怎么爱一个人,如果面对的永远是怀疑和指责,那也会爱不下去的。”
李巍又控制不住的发疯。
“我说你难道不对吗?我哪里说错了?你怎么敢说我在精神控制你?周染,你不要以为你学会几个词就多么了不起,就给我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我告诉你,我不认!”
此时许佳元再怎么试图安抚李巍也无济于事。
李巍一下子站起身来,指着周染。
“你别忘了你当初怎么在上海扎下根的,要不是我,你就该哪来的滚回哪去!现在你混好了,有本事出去找男人了,然后就想把我踹了,我告诉你,做梦!”
李巍说出的话越来越难听,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堪入耳。
但周染没有什么表情,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法官瞪了李巍一眼,又敲了敲桌子,力道比上次更大。
“被告,坐下!”
法官抱着材料走下来,站到被告席前。
“被告,你进门的时候坚持感情没有破裂,但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心里也会有判断的你知道吧。”
李巍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许佳元看向陈树,她不知道这会应该说什么。
陈树很隐蔽的、轻轻的拍了下许佳元的胳膊,像许佳元安抚李巍一样安抚了一下许佳元。
陈树在告诉许佳元,静观其变。
许佳元好像也终于明白,陈树一开始告诉她让李巍充分发挥到底是什么意思。
法官把周染整理的家暴视频截图一张一张的铺在李巍面前。
很显然,法官要开始做李巍的工作了。
“你家暴的这个频率和程度,也不需要我多说,我到现在判了这么多案子,到底打成什么样才能让人爬都爬不起来,我心里也有数。我得提醒你,你们夫妻感情是否破裂,不是你单方面说了算的,你明白吗?”
法官说话还是冷冰冰的,但这会终于让李巍感受到了压力。
“人家想离婚,连财产都还没有主张,什么意思你也清楚。如果真过不下去,大家好聚好散,体面一点,不要搞得这么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