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会儿要去机场接谁？！”王苏苏猛得呛了一口奶茶，瞳孔地震般看着我。
在收获了我的白眼后，她尴尬着抿嘴，随即狡黠一笑，活似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睫毛扑闪扑闪的。
“朋友，朋友而已！况且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你到底在脑补什么！”我扶额，无语地瞅着自己的冤种好友，努力解释着。
“哎呀，你不懂了吧。小说里写的青梅竹马，不就是年少时互相心生好感，但是男主或女主因为高考失利或家里头出事之类的原因，独自一人到国外深造，多年后又回国，她逃他追，再冰释前嫌，破镜重圆……”王苏苏边用手比划着，边兴奋地说道。
“天哪天哪，若宁，你不会就是所有小说女主的原型吧？”
看着她放光的杏眸，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交这个朋友了。
“我亲爱的王编剧，打住。首先，张辰他爸妈身体好的很，家里没有出事，闭上你的乌鸦嘴。”
“其次，他高考成绩好的不得了，出国只是由于他上司想培养培养这棵好苗子，所以先从中央发配到国外也就是老加坡锻炼一两年现在要回来了。最后，我跟他认识纯粹是因为我妈和他妈关系好他那成绩每次都压我一头我看他总是憋闷死了怎么会喜欢他。”我持续输出，可以说得上是有点破防了。
“嘿嘿，别激动嘛，小说看多啦。不是我说，你这肺活量，不去唱相声真是可惜，可惜也。”
王苏苏捂嘴憋笑，面庞僵硬，最终还是“噗嗤”笑了出来。
“若宁，你跟他什么深仇大恨啊，我们好歹也有十多年的交情了，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样说话不带停顿的。”
深仇大恨？
其实谈不上。
也不过是读书时竞赛奖牌堆积如山，成绩就没差过，考上a市最好的高中，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学……唯一的bug就是文科差了点。
可是我累死累活才踩线进的高中，他轻轻松松就上了；我拼老命挤入班级前十，他却总是比我高那么几分，简直稳如老狗呐。
这家伙还自带主角光环，读高中的时候身边是桃花一朵接一朵，甚至还有学姐找我帮忙塞信的……
算了。不想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圈不同不必强融。
——
a市国际机场。
人们大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或是登机，或是安检，抑或是把期盼留给将要回途的亲朋好友。
每个人都奔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这里，大抵上是他们与他们的唯一一次交轨吧。
我低头回复着李老师的微信。
今天晚上还有素描班要带，接张辰回阿姨家可能来不及赶过去了，只能跟李一泽换一下班。
[这个班的孩子学到几何组合了，画稿我已经发给你，给他们临摹就行，顺便强调一下构图由整体到局部之类的。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你放心。都是朋友。]
我释然地叹了口气。搞定！
“在和谁聊天呢？这么入迷。”一道低沉的声音倏然滑入右耳中，伴随着气息的波动，让人觉得颈侧酥酥痒痒的。猛然回头，却见张辰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向前侧身，眼睛微眯，斜眼睨着我，目光中似是含有揶揄之意。
刹那间，记忆里模糊的模样依稀与眼前之人重合了。他和以前没什么很大的变化，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比我高一个头的、修长挺直的身形。
自然下垂的额发覆在他鼻梁骨架着的金丝镜框上，双手随意而慵懒地插在深灰色速干运动外套的口袋里。
只是面容有些憔悴，或许是长途飞机坐太久了所致。
没想到时隔多年的再次相遇，竟是这样一番情景。
倒是让人颇有感触。
我收回目光，将手机迅速放回包里，面上挂着职业版假笑，问道：“好久不见唉。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到你已经出来了。怎么样？在老家坡工作顺利吗？”
“还行。是我妈叫你来接我的吗？”张辰直起身子，又扫视了我一眼，包括……我的包。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完了，好像忘记买点啥送人了。
“最近实在是有点忙不过来，就没给你准备礼物。看你今天也累了。要不我明晚陪你逛逛超市或者商场？”我陪笑着，顺手将他的纯黑色行李箱拉到脚边。
“不要紧，我自己来吧。”他浅浅一笑，碎发下的眉眼弯成极好看的模样。“对了，给你带了丙烯颜料和炭笔，还带点薄荷糖。尝尝吗？”
我杵在原地半晌，呆着望向张辰，一种轻微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这人什么时候良心发现了，反而显得我“有失风度”。
“我……”
“拿着吧，就当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张辰轻挑左眉，含笑着说道。
“不过，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跟谁聊天呢？”
“哦，李老师，也就是李一泽。目前他和我在同一个画室教素描。”我赶忙回答。
张辰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李老师？你们之间的交流怎么听起来这么生硬。”
“还好吧。他大学跟我同一个系的，我们不忙的话会一起看看画展。平日里无关工作的时候，我会叫他李哥，他叫我小谈。交情还算不错。”
我赶忙接话，身体的重心在脚尖和脚跟来回转换着，双手背在身后不断搓啊搓，抿了抿嘴。
怎么有一种跟老板汇报业绩的感觉？……
“李—哥—？”
“李哥”这两个字，他是咬着牙说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来。
“既然是‘朋友’，你紧张什么。”张辰忽然脚步向我这里一靠，双手撑膝，直勾勾盯着我，皮笑肉不笑的。
“啊？没紧张啊，可能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有点社恐和尴尬，放不开。
“哦——，我知道了。”
“嗯？知道啥了？”怎么云里雾里的……
“你喜欢他，是吗？”
我一时语塞：“不是，你……”
“唐阿姨知道了吗？”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还有，他是个怎样的人，你熟知了吗？他家里条件如何，你了解过了吗？”
没等我来得及解释一番，一连串的问题便接踵而至。他的语气刹那间变得冷冰冰的，那双乌黑的瞳眸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让人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他怎么管得这么宽……明明还是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都堪比巷子口的买菜大妈了。
是在老加坡日夜操劳养成的职业病吗？
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收手机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点而已，就这么简单！”我愤愤道。
“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反正不是他。”
张辰猛然住口，没有再继续提出那些匪夷所思的问题了，微微耷拉着脑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他恍若有点失落。
“谁啊？”沉默了许久后，他弱弱地开口问道，似乎，在试探。
我假笑着抬头看向天空：“这可不能说，万一被你告密到我妈那里去了怎么办。”
根据我的经验，他这葫芦里肯定卖的不是什么好药。
还记得我读高中的时候，特别特别热衷于关注同校的一个学长，每次出操都会故作矜持地往他所在的队伍那边看。
当时的我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只是喜欢他的颜（没错，我是妥妥的颜控）。但张辰这家伙，竟然在我毫无防备之下跟我妈夸大其词地描述了我每天出操的“光荣事迹”，导致那段时间，母亲大人笃定我早恋了，上下学还强制让张辰关照我的一举一动……
……往事不堪回首呐。
他愣住半晌，最终轻声释然一笑，便自顾自往前走去：“我只是觉得，你若不小心被哪个不正经的男的骗走了，阿姨会担心。”
“哦。”
“抱歉，刚刚语气不太好，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我确实不该问这些。”
“哦。没事。”
不得不说，张辰他今天很反常啊。
什么情况？他是最近累到接连失眠了吗？情绪波动也太大了，阴晴不定的。
不对，我这是操的什么心……还是想想我的电子老公比较开心。
呜呜呜，张凌赤赤真的好帅啊！老公我爱你！
……
春日的晚霞总是挂满了镶金边的棉花糖，让人难以抑制挥笔作画的冲动，心头的一切杂乱全被一扫而空，充斥着轻柔的春风，从发间传达到深处，浑身暖洋洋的。
出租车司机开得还算稳当，看了一眼地图，应该快到黎阿姨家了吧？
耳边回荡着悠扬的旋律——
[我想要去遥远的远方，]
[但终点其实是是沿途的花香。]
生活，其实很美好，很动人心弦。
我扭头注视着正倚在靠垫上迷迷糊糊睡着的张辰，又想起了他的问题。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心中的答案。
我很喜欢的人很多很多。
有我的父母，有黎阿姨，有王苏苏，有吴晓，有元宝（我养的金毛），有……
但是，有个人似乎是特别的。
……算了，不敢说。
想起来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还是憋在心里比较妥当。
……
嫣红配姹紫，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