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怎么还不醒?”匿趴在观察室的玻璃上,好奇地盯着实验床上的两个人。
“旧时代人类体质也太差了,用一点点药就能晕这么久啊……”蛊把玩着手里小巧精致的药瓶,喃喃道。
“参观完了速速离开好吧,我们还得尽快研究呢。”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一手提着刚脱下的研究服,一手拿着检测报告。他把报告单递给蛊,把匿的脑袋从玻璃上扒拉开,催促两人快走。
之前他偷偷带着两个小鬼做实验的事被囿知道了,罚他好久都不能购置新机械,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因为心软屈服给了两人的软磨硬泡,害得他连当季市面上最新款的成分分析器都没有买到,全霜城仅两台,现在是有钱也难买了。
当时他找医学研究所的好友哭诉,还被嘲笑了,后来对方高调晒出了属研究所所有的、景心心念念的分析器。之后的景痛定思痛,除非公事在身,无论两个小孩再怎么保证,也不同意他们靠近实验室半步,免得再被囿责备自己乱带小孩了。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走。”匿捂着头,往后倒退着远离景,生怕精心扎好的双马尾被景揉乱。
两人抱着报告单火速的赶去囿的办公室。
“老大,出来了!”十四五岁的女孩声音清脆,下一秒囿的屋门被风风火火的推开,一沓资料被叠在囿的桌子上。
“姓名:宁以绥
性别:女
年龄:17
生存温度:0-40摄氏度(备注:摄氏度是旧时代温度的计量单位)
日均睡眠时长:8h为宜(其所处年代时间量制为一日24小时)
蝶态化进展:适应良好,基因已完全融合,无出现鳞化现象,目前无死亡风险。
奔跑、跳跃、屈伸等能力均得到大幅度提升。
蝶态量化数据:80%
异能目前无显现,但存在很大希望。
结论:值得保留
PS:老大,有个大饼你要不要”
囿挑眉,直觉景这大饼不会是什么好“饼”,翻到下页,只见冠冕堂皇写着“想要得到更精确的数据吗?想要拥有更先进的研究吗?今天您给我一台联邦最新款物种分析器,明天还您一个更美丽的蝶影基地!”
好好好,囿扶额一叹,再圆的月亮也圆不过景画的大饼。
不过除此之外的其他批注,就略显沉重了。
“虽然时间流速在加快,但如今一天十八个小时的条件下,我们的速度没能比他们快多少,我们仍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在睡眠和补充营养之上,(当然这里的我们是指非异能者)”
景的分析和囿所担心的一样,千年来人的进化一直向着“越来越娇气”的方向发展,尤其是二百年前的第三次科技大爆发,科技的便利也造成了人本身机能的退化,但在蓬勃繁荣的当时无伤大雅,人们公认科技的兴盛就是人本身技能退化的底气,即便自身不足,亦可以靠机械来弥补,这样的原则似乎已成公理。但终究盛极而衰,过度的依赖造成滥用,也造成环境的极端恶化。
越来越娇气的人体哪能承受越来越极端的环境呢?温差急速增大,不仅仅在昼夜之间,甚至是短短一会儿,气温变化之大都令人惊恐;水同样不能幸免于难,当澄澈变得污浊,当流动变得死板,当盈盈漾漾变得呆滞,污染遍布江河……
这也许是星球对无知狂妄的人类擅自挑衅自己的警告与怒号,囿真真切切地觉得,如果他们再不做点什么,人类也行真的要从这个年代与世界就此别过了。
也许在下一个地球高等智能物种的史学课本里,他们会将这个漫长历史里狭窄的一小段标注为‘人类年代历史’了。想要生存,只能自救。
这样的时代每一天都是水深火热,幸而宁以绥的蝶态转变良好,他们离计划成功又近了一大步,让囿不再那么忧心。
如果旧时代人类能够成功转化,那现如今的非异能者自然也是有希望的。虽然联邦和地方组织都已相继研发出各种异能药物,让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的体质差能够缩小一些,但效果微乎其微,并且大多都只是能让人暂时获得能力,不能维持长效。由人向蝶态的过渡便是困惑多年后人类再次给出的答案。
窗外有一场暴风雪,雪花在狂风中乱舞,纯洁又跋扈。
透过落地窗能完完整整看得到大楼外面,囿抛远了目光,心绪却被雪花严严实实砸了个正准,砸到了地面,身兼重任者的心总是会沉沉的,那上面牵绊的都是责任。
小树脖子上系上了围巾,红色的,映着树枝上最洁白的雪很是亮眼,囿连思考都不需要,就明了这围巾是蛊给扎的,估计一回来看见吹秃了的树气坏了。
囿又不禁想到蛊刚进组织时的模样,八九岁的小男孩眉目很是好看,尚未完全长开但依稀已看得出俊朗,瞳孔是深不见底的黑,对视一秒好似都会陷进去,柔软的发丝乖顺的趴在头上,一咧嘴还有小虎牙,即便衣服已磨损得破破烂烂也仍看得出可爱。第一次见面第一句话是他对囿的投诚:“大哥哥,我会养蛊,可以加入你们吗?”
于是囿点头应下:“那你以后就叫作蛊吧。”
小孩一养就是七年。再回头时,发觉早已不是队友不是下属,而是至亲,不只是蛊,蝶影太多太多人,手挽着手并肩作战,一起熬过严寒酷暑,出任务,浴血奋战,他们不允许任何一个亲人被丢下。或许有了牵挂,才更有拯救的勇气吧。
“小蝴蝶醒了。”通讯器的振动把囿的心从雪地里拉了出来。
“我现在过去。”囿回了景的消息,便往实验室走去。
等囿走过去的时候,观察室旁已经聚了不少人。
宁以绥和庄悠的到来能吸引大家的注意,这在意料之中。但囿还是觉得奇怪,这毕竟是组织里几个核心成员高度保密的事情,他不认为景他们会到处宣扬小蝴蝶的到来,更不认为宁以绥醒来的消息会被这么多人提前知道——他还没准备让所有人都清楚地了解小蝴蝶的动向。
不太好的想法浮现在囿的脑海,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面色不改一切如常地穿过人群,以免打草惊蛇。
玻璃窗外面是一大批的蝶影成员,和窗里面色惶惶的两人相望。
宁以绥和庄悠从没有被这么多人围观过,都不由产生了一种很离谱的错觉,就好像她俩也是参观动物园行程里其中的某一站。
“什么情况?这是哪里?咱俩是被绑架了吗?”宁以绥灵魂三问,凑在庄悠耳边窃窃私语。
“我也想知道啊,别搞。他们不会撕票吧,可别了。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绑咱俩能拿多少钱啊,也不够分啊。”庄悠表示不理解,这么多人都够成立个公司了,遵纪守法兢兢业业估计也比绑票她俩划算得多好吧。
“嘘,进来了。”宁以绥紧紧盯着门外人的动向,提醒庄悠噤声。人群最中央的姗姗来迟者,简单的黑色大衣,头发被扎了起来,乖乖的趴在脖颈后面,神情漠然但不显无情,举止投足自带一种让人想要言听计从的威严,让宁以绥生动形象一点形容,大概就是看起来很靠谱的人,估计是这个犯罪团伙的头目。
观察室隔音很好,即便外面议论纷纷,里面还是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宁以绥和庄悠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想要先看看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好。”囿率先打破静默的气氛,尝试交流。
“你们要做什么?”宁以绥负责和歹徒对话,旁边的庄悠则尽量减小存在感,悄悄观察着房间的构造,找到能够逃出去的机会。
“欢迎来到蝶影,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囿并未回答宁以绥的问题,自顾自开启新话题,“你们可以住下,这里很安全。”囿这自说自话的习惯倒是和慢酒有点像,想到这里,宁以绥有点惆怅,不知道家人和朋友们有没有发现她俩已经被劫走了。
“蝶影是什么?”庄悠观察完了整个房间,无奈地发现的的确确只有一个门后,回归了对话,这样也能得到更多信息,便于跑路。本来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如果他们只是为了钱,也许她就有机会联系到家人然后成功获救,但从囿短短几句话来看,等人来救希望不大,他们好像并没有拿钱放人的打算。
“我们的组织,如果你们愿意,我很乐意你们加入。”
囿并没想过直接把所有都告诉她们,虽然宁以绥差不多完成了蝶态,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和他们就站在同样的立场,囿不能冒着被背叛的风险透露有关组织的更多信息。
短暂且尴尬的试探结束了,囿离开后,景遣散了围在一起的其他人,观察室里归于平静。
“我好像知道了。”宁以绥托着下巴呆了整整二十分钟,终于回过神来。“但是有点过于离谱了,好科幻。”
“什么,速说。”庄悠也从神游中走出。
“是这样的,亲亲,这边觉得咱们好像穿越了呢。”
“……”庄悠觉得自己都要无语了,还没来得及出言嘲讽,就被宁以绥的辩解打断。
“这事儿你不知道,那次你没去。就大概是前年暑假吧,慢酒平时不都穿长袖嘛,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把胳膊漏那么长出来,目前也是唯一一次哈。他大臂内侧有个蝴蝶纹身,浅蓝色的,可好看了。我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或者要纪念什么人和事,慢酒就给我讲了个故事。”
宁以绥压低了的声音回荡着空大的观察室里。“他说未来的某个年代,科技发达,但地球被破坏的很严重,不堪重负,人们很难在那样的恶劣环境里生存。”
“也许是宇宙给予人类的生存机会吧,一种被称为异种的人类出现了,他们或与生俱来或后天发展,总之,他们拥有特殊的能力和更强大的体质,足以支撑他们在恶劣环境里存活。但人总是有冷血无情和善良无私的区别,有的异种珍惜着生存的机会,在末世的夹缝里活着,有的却不满足于独活,妄想拯救所有人于水火。”
“所以一些独立于政府存在的组织诞生了,他们行走在危险的边缘,维护着社会的安定,强大的组织甚至占据着一定的政治地位,他们的行动都是被政府允许的。这房间里的设备,我总觉得不像是我们的科技水平可以创造出来的。”
“确实很高科技,我看过了,这里只有这一个门,可我刚刚根本没看见那个男人做了什么,门就打开了。”庄悠走过去,敲了敲锤了锤,除了得到这门坚硬无比的结论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机关。
“通风扇呢?有没有。”
“没看见,看了很多地方了。但一定会有, 不然这就是完全封闭的空间了,咱俩迟早憋死。”
两人沿着墙边缘到处转悠,搜寻无果,整整一天都没有一个人来打扰。
直到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