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三)

    少年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捂住自己的脸颊,一脸震惊。

    “我没有想到您会这么卑鄙,也没有想到您所谓的对我好,原来就是夺取别人的生命?”少年站在大门口,黑夜降临,他穿着简单的长袍,来到了母亲所居住的小木屋内。

    母亲瞪大了双眼,说:“你能够理解什么?”

    少年一脸疲倦,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望着跪在地上的母亲,缓缓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母亲扭过头,没有看少年,诉说着过去的事情:“我为了你身上的诅咒什么都做过,你却还要这么对待我?”

    “……”少年不愿再和自己的母亲说任何话,他撩起头发,展示出那双已经开始生长的角,接着说:“这就是结果,母亲。”他重重地说,只留下绝望的母亲一人在屋子里。

    走到街上,一个男人向少年的方向走来,“少爷,都处理好了?”

    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的月亮,他感觉莫名陌生。

    今天是1569年10月15日,距离谈判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临海岛会议既没有带给人类任何希望,也为与魔兽的谈判埋下了一枚随时都会爆炸的火炮炸弹……少年坐上一辆简易的马车向着远方行驶,他思考着刚才与母亲的对话,又看看扇了母亲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现在,没有退路了。

    “马克尔福!”罗梅夺门而出,希望能拦下她那愚蠢的儿子,可是她却只能望着远去的马车发愣。

    “马克尔福,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罗梅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也许是愧疚,或许是痛苦,她落下了眼泪。

    “少爷,那……”随从还没说完,马克尔福伸出手制止了他,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我父亲那边我已经谈妥了,要是你害怕的话就回去吧。”

    马车停了下来,马克尔福和随从也一并下车,他拿上行李就向着远处的山坡走去,随从连忙跟了上去,叫住马克尔福:“少爷,我去,您去什么地方,我也跟您一起去。”

    马克尔福不再理会身后的随从,他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他已经十七岁了,已经不是那个曾经病弱的孩子,他要成为骑士,无论他现在是否是人类还是魔兽,他都会用行动证明自己心中的正义。

    “这位小姐,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部制作完毕了,您看看?”

    莉莉安拿起一把匕首,形状很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学习魔法时候用的道具,“小姐,这把刀有什么问题吗?”

    “不,只是很像我以前拥有过的一把匕首……”莉莉安淡淡说。

    这位铸剑师是亚历山大偷偷给莉莉安找来的。

    “还记得我吗?”

    亚历山大骑马行至那个偏远小村落的一家铁匠铺子,铸剑师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冷酷的骑士大人,他问:“骑士大人,今天有什么需要帮忙制作的吗?”

    亚历山大点点头,说明了缘由:“这次不是为我铸剑。”

    “那是谁呢?是男性用的剑,还是女性用的剑呢?”铸剑师问。

    他缓缓说:“是为……”

    停顿了片刻,亚历山大开口道:

    “一个我敬重的人铸剑。”

    铸剑师听完,也向亚历山大点点头,表示他明白了,他说:“我知道了。”

    在烈火与锤炼之中,一把轻巧的匕首和一把轻薄、长度适中的长剑被制作了出来,亚历山大看着这两把武器,比划了几下,说:“嗯,很好。”

    铸剑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看着亚历山大领着一位长相貌美的女性走到桌前,女人似乎对这些剑很感兴趣,并且很快就辨认出来制作剑所用的材料和类型。

    他说:“您还满意吗?”

    女人拿起剑晃了晃,微微一笑,说:“是的,这真是一把很好的剑,当然还有那把匕首。”

    女人给的报酬很丰富,铸剑师都有点不知所措了,“要不了这么多。”亚历山大则说:“您值得这么多,收下吧。”

    铸剑师愣在那里,点点头,收下了。

    “殿下,您真的想好了,这件事要是被别人发现了……”

    莉莉安说:“我不是殿下,我也不是薇加达公主,现在的我只是一名骑士。”

    亚历山大看着莉莉安穿着好了一套骑士服,当她真正带上头盔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位骑士。

    “是,我会一直跟在你的身边的,请您一定……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亚历山大说:“勒荻斯,不,您认识塞缪尔吗……”

    莉莉安转过身,摘下头盔,与亚历山大四目相对,她思索了片刻,说:“是的,身为莉莉安的我很早就认识他了,但是……”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亚历山大。

    “您迟疑什么?是塞缪尔身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还是,你和他之间……”他试探性地问莉莉安,莉莉安说:“要是我说了,你会相信我吗?”

    “我已经相信您不是薇加达公主了,还有什么事情我不敢相信?”

    莉莉安点点头,表示默许,说:“也是。”

    “他不是塞缪尔。”

    莉莉安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

    “他和你一样,是人类。”

    莉莉安继续补充。

    亚历山大沉默了片刻,然后立马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说:“他和您一样,只是恰巧来到这个世界,恰巧进入到塞缪尔的身体之中?”

    说完,他等来了那个回复。

    “是的,你说对了,亚历山大。”

    他笑了:“那么您这么做就是因为您笃定他一定会听您的话,结束战争?”

    这次莉莉安没有回答亚历山大。

    “他原本叫什么名字?”

    “告诉我,莉莉安。”

    莉莉安摇摇头,说:“我告诉你我真实的名字已经触犯了规则,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的信息了,现在你只能相信我,因为只有我才……”

    亚历山大不等莉莉安说完,便开口:“你们从遥远的未来来的,是吗?”

    “……”

    “……我又猜对了。”亚历山大捂着嘴,站在一个角落里,独自思考着什么。

    “亚历山大……”

    莉莉安本想和他说什么,但是亚历山大制止了,他说:“殿下。”

    他叫的不是莉莉安的名字。

    “我想先休息一下,抱歉。”

    亚历山大走之时,又看了一眼莉莉安,随后说:“您不用担心,我一直站在您的这一边,只是现在……我得需要点时间缓缓。”

    莉莉安看着亚历山大,点点头。

    “嗯,你去吧。”

    房间内只剩下莉莉安一个人,她脱下盔甲,一个人躺在床上,无论外面其他女仆怎么叫唤她都不想理她们。莉莉安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跟亚历山大说这些事情,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可是,她现在仅仅靠她一个人……

    世界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做了什么事,她都必须负责,第一次她感到这种莫名的责任感是多么的可怕,她一个人又能支撑多久,没有人能够告诉她。

    就连她的朋友、家人也都不在她的身旁,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度过白天黑夜。

    “东西我放在这里了。”

    “等等。”

    特丽莎修女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亚历山大,他问:“还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你是否见过这个东西……”特丽莎修女拿出那个埋藏在某个地方的黑色宝石,亚历山大看到那个东西的一瞬间,瞳孔都收缩了,但他很快恢复过来,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那,薇加达公主,你应该知道的吧?”

    特丽莎修女接着说。

    亚历山大这回点头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知道自己曾经做过薇加达公主的骑士。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

    “你的那颗红宝石。”

    特丽莎修女说:“那应该是你的心脏吧。”

    见亚历山大不说话,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窗户旁,特丽莎修女望着外面的街道,接着说:“我见过一次,就终身都不会忘记了,而当你拿出那颗红宝石的时候,我就断定你就是那个时候的骑士大人。”

    “那看来你也活了很久啊,特丽莎修女。”

    女人转过身来,盯着亚历山大看,此时阳光照进房间,特丽莎修女的身体遮挡了大半的光芒,而另一部分照在了亚历山大的左半边脸上,她点点头,说:“你走后,薇加达公主还未完全死掉,她交给了我这颗黑色宝石,当我在接触宝石的一瞬间,我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也就是‘神’。”

    “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回环故事。”

    特丽莎修女接着说:“所以,我猜测那位公主就是莉莉安吧?”

    “你将这颗宝石交给我,就是为了救她是不是。”

    “你的记忆已经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了吧,亚历山大?”特丽莎修女说道。

    亚历山大没有说话,修女说:“你找我的时候,内心就开始动摇了。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亚历山大,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是当你将你的心脏交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是吗……”亚历山大叹了口气。

    特丽莎修女说:“这就是宿命,亚历山大。”

    “但是,我想给你一次机会。”

    特丽莎修女说完,将那枚莱斯蒙德的宝石和一瓶红色的液体放在亚历山大的面前。

    “喝下去,然后再使用这颗宝石。”

    “回到过去,拯救你心爱的人吧。”

    亚历山大说:“那么,你会浪费杀掉神,甚至是拯救这个世界的机会。”

    特丽莎修女道:“机会吗……我想了很久,我在想‘神是否存在真的很重要吗’,‘归还宝石也有那么重要吗’,可是答案告诉我不重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生命比那个虚幻的存在更重要,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是,那些活动、思想、□□,包括情感,创造了这个世界。”

    “那么,亚历山大,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也是唯一一次可以拯救她的办法。”

    “或许她正是组成你世界的一部分……”

    亚历山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特丽莎修女看着这个男人,忽然想起某个和他很像的男人,但他死掉了,只留下了一堆人们并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道具,或许后世的人感叹他的不幸死亡,或许那些爱他的人一直活在悲伤之中。每当她看到那一排排放置在桌上的道具之时,她想到的不止是这个人,而是一段无法改变过去的悲惨故事。

    特丽莎修女没有催促亚历山大选择。

    因为,每个选择必定有牺牲,就像她常听的乐曲,有序曲就会有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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