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渔船，在广阔无垠、水天一色的“无涯海”上，如同一叶孤零零的扁舟，随着微波轻轻摇曳。

    阿玉极其艰难地将几乎失去所有重量、如同真正“死尸”般的苍九弄上了船。船舱狭小逼仄，仅能容纳两人蜷缩其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和海盐的咸湿气息。阿玉将苍九安置在船舱最里面相对干燥的角落，自己则靠坐在舱口，目光警惕地望着船尾那个正在用竹篙熟练撑船的佝偻身影——老渔夫。

    自从他们上船后，老渔夫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沉默地、一下又一下地撑着篙，小船便如同有了生命般，平稳而看似缓慢、实则不慢地划破水面，驶向那片笼罩在朦胧月色和稀薄雾气中的未知远方。

    他的动作看起来自然而娴熟，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靠水吃水的老渔民。但阿玉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放松。直觉告诉她，这个老头绝不简单！他身上那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平静感，本身就透着诡异！更别说他之前轻易识破她的谎言，以及对他们“同生共死”状态的震惊反应了。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深夜出现在那片荒滩？又为何…会同意带上他们这两个明显是巨大麻烦的累赘？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心善”？阿玉绝不相信！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目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表露出来而已！

    阿玉一边暗自戒备，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片所谓的“无涯海”，水色深邃，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颜色，与她认知中普通湖泊或近海的颜色截然不同。水中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阴寒、却又并非纯粹“死寂”的能量？偶尔有巨大的、形状古怪的阴影从船底飞速掠过，带起阵阵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显然，这水下…也潜藏着强大的、未知的危险生物！

    空气中的灵气依旧驳杂，水汽极其浓郁，带着浓重的咸腥味。天空的星辰也与她记忆中的任何地方都不同。这里…很可能真的是一片极其偏远、甚至可能是从未被九州大陆主流修仙界所记载的陌生水域！

    他们到底…被那块黑色石头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阿玉心中充满了迷茫和不安。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迷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力量，并且…弄清楚这个老渔夫和他们即将抵达的“最近的岛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悄悄从储物袋里取出那只剩下不到十颗劣质丹药的玉瓶，极其隐蔽地吞服了一颗。丹药的效果依旧微弱，但聊胜于无。她又运转起“混元归一”，尝试着吸收周围空气中那驳杂的灵气——这一次，她惊奇地发现，似乎是因为神魂得到修复、掌控力提升的缘故？她竟然能够极其极其缓慢地、从这驳杂灵气中剥离出那么一丝丝…纯粹的水汽和…极其微弱的太阴之力？！虽然量少得可怜，但聊胜于无！这至少证明了，混沌道体并非完全不能吸收“正常”灵气，只是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和特殊的方法？

    就在她暗自尝试运转功法时，船尾的老渔夫似乎…极其随意地朝着她这边瞥了一眼？那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阿玉心中一凛，立刻停止了功法的运转，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角。

    是错觉吗？还是…这老头真的能察觉到她体内微弱的能量运转？！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

    沉默。压抑的沉默。

    小船继续在黑暗的水面上平稳前行。只有划水声和偶尔掠过水面的不知名水鸟的叫声，打破着这份令人窒息的宁静。

    阿玉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她必须主动出击，获取信息！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虚弱和无助，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开口问道：“老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那个…‘最近的岛屿’…离这里还有多远？”

    老渔夫撑篙的动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远了。天亮之前应该能到。”

    他的回答简洁而模糊，完全没有透露任何有效信息。

    阿玉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恭敬：“那…那岛上…有人家吗？我们兄妹俩…想找个地方…好好养伤…”

    “或许有吧。”老渔夫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也许…只有些…不怎么欢迎外人的‘邻居’…”

    不欢迎外人的邻居？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善意！阿玉的心沉了下去。难道那岛上…是某个排外的宗门据点？或者是…某种危险的土著部落？甚至…干脆就是个妖兽盘踞的荒岛？！

    “老丈…您是这岛上的人吗？”阿玉努力从另一个角度试探。

    “呵呵…”老渔夫忽然低笑了两声，笑声沙哑难听，“老朽…只是个…无根无萍的…打渔人罢了…哪里配得上…有‘家’？”

    这回答…更加滴水不漏！也更加让人怀疑！

    阿玉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老渔夫却不再开口了，只是专心地撑着船，仿佛彻底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普通渔夫。

    阿玉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老头的心防极重，而且显然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在他主动暴露之前，自己任何直接的试探恐怕都是徒劳，反而可能引来他的反感甚至杀意。

    她只能暂时按捺下心中的疑虑和焦急，一边暗自戒备，一边努力利用这有限的时间恢复体力。同时，她的目光也再次落在了怀里的玉佩和储物袋里的黑色石头上。

    玉佩在离开那片地下区域后，就彻底恢复了沉寂，无论她如何尝试用能量沟通，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之前的种种异象都只是昙花一现。

    而那块黑色石头，更是如同最顽固的磐石，冰冷、沉重、毫无生机。阿玉甚至怀疑，它是不是真的只是一次性的传送道具，现在已经彻底报废了？老酒鬼留下这么个东西，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将他们从那个必死之局中“丢”出来而已？！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唯一的“救命稻草”似乎也充满了算计和恶意。阿玉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巨浪中一叶无助的小舟，只能随波逐流，听天由命。

    但…她真的会甘心听天由命吗？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袖中那柄冰冷的匕首。眼底深处，那两簇倔强的火焰，从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