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意的住处在宅子最僻处,那处原本是不住人,是个适合静思的场所,只是白知礼见着了那片成林的紫藤花,便将自己的住处挪了过来。这处宅子是初舍行着意拾掇出来的,除了这片紫藤花,前廊还栽种了桃树,不过时候未到,眼下这些桃树上丁点绿叶都没有,光秃秃一片,给这本就僻远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凄凉。
白知意的屋门大敞着,今日的太阳甚好,阳光成片地照进屋内,将屋子映的透亮,像是一块漾着光的宝石。门边摆着一张摇椅,白知意安逸地躺在上面晒太阳,摇椅微微晃动着。
“大哥。”
楚南星的一只脚刚走进院门,白知意就从摇椅上坐了起来。她眼上覆着一张织金红布,却像是能看见般,直直地看向楚南星,等着楚南星稍稍走近了些,她便从摇椅上起来,转身自如地迈过门槛进了门,笔直地朝着茶炉走去。
“你们回来的好早。”白知意一边说着,一边提起炉子上的茶壶,走到桌边,她真像是能瞧见一样,滚滚热水一滴不溅的倒进杯中,“今早师弟们还在赌你们几时能到,大半数的师弟都押你们傍晚到,少数押你们正午前会到。”
“若不是耽搁了,昨夜我们就能到,这些小子一个都赢不了。”楚南星进了屋,将捂在怀里的包子拿出来放在桌上,“之前不是爱吃城门口那家羊肉包子么,这才几天就换了口味。”
白知意笑道:”念生交了个朋友,这个小朋友很爱西城铺的包子,每次来都会带上一大兜,一来二去家里的这些师弟们也爱上了,一日不吃就想着念着。”
楚南星有些惊讶,“我这才走几天啊,我们念生居然都有朋友了。”
“小朋友嘛,交往起来都简单,给颗糖就能做朋友。”白知意一边说着,一边往窗前的妆台走去,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匣子,又走回桌边,“松子糖。那位小朋友给的,说让我一定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里。”
楚南星接过糖匣子,随手摇了几下,“给我糖干什么?”
白知意从容地坐下,微偏着头,手绕到脑后,解下眼上的红布,“给你糖自然是想和你交朋友了。”
“成,明日我就去认识认识这位新朋友。”楚南星扯开衣襟将糖匣子收进怀里,看着白知意从袖袋里又拿出一根红布,放进刚才倒满热水的杯子,急忙走过去将红布从杯子里捞了出来,“阿意?你这是做什么?”
杯中热水不是普通的水,那是白家几位长老特意为白知意眼疾研制的药水,用法也简单,只需将药水煮沸,取一截干净柔软的布绸浸泡一刻钟后捞出晾干覆在眼上即可。
白知意的做法也没错,只是楚南星认识那段红布,之前在云霁山遇上那场大雪时,初桐给了白知意一段红布,而当时白知意隐隐要犯的眼疾,被这红布一盖,竟偃旗息鼓,甚至那几天夜里,白知意的眼睛就跟正常人的一样。
初桐给的红布,必然不寻常,兴许也是被药物浸泡过的。楚南星不懂药理,却明白万物相生相克,这药与药之间,自然也会相克。
“哥,没事的,我都试过了。”白知意睁着一对灰蒙蒙的眼珠看向楚南星,她懂楚南星的担忧,“这红布泡过长老的药水后,我眼疾虽然没有全好,但能隐隐约约看见些了。你刚才不是看见我走来走去都很自然么。”
楚南星的眉毛高高耸起,仍是一副担忧的神色,显然对白知意这番将信将疑,“你是怎么想着把这两样混在一起的。”
白知意闭上眼,脸上扬起笑,“闲着无聊嘛,就想着这两样都对我的眼疾有效,如果加在一起,那效果会不会翻倍呢,一试,还真就奏效了。”
楚南星看了一眼手里仍在淌水的红布,又看了眼白知意手边的水杯,”那,这布条还要在泡会儿么?”
白知意一边摇头一边伸过手拿走楚南星手中的红布,”不用啦,这红布今早我已经放在药水里煮过一遍了,本来今天可以不用再浸水,可我心里着急,想着若是多过一遍水,说不定能好得更快些。”
看着白知意娴熟地系上红布,这样的画面,楚南星看了已有千百遍,可每一次他都没法做到如白知意这样淡然,因为他见过白知意又哭又闹,刁难纠缠,很不乖的一面。那是白知意还很小很小,大约四五岁前的时候。
其实白知意出生时,眼睛是完全看不见的,那双眼生的也怪异,眼珠大的出奇,眼白可怜巴巴就占据那么一小点。可惜眼珠虽大却无彩,若是有几分色彩,这一点怪异反而有些可爱。
这时的白知意最爱哭,一天中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哭,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以此来接触外界。
后面发现她的眼睛其实并不是全瞎,大概是她快要一岁的时候。
白知礼生来就是个顽皮性子,几个月的时候,像是一只小老鼠,灵敏的惊人,但凡一眼没看住,她就不知爬哪里去了,那日她乱爬不慎被卡住,将屋子中的一干人都引了过去,而本该哭累睡着的白知意,便是趁这一空挡,睁开了眼。
他是第一个发现白知意眼中色彩的人。
那日他在屋外练功,突然听见屋内传出一声惊呼,慌慌急急跑过去,一到门口,就见白知意扶着摇篮面向门口站着,眼里装着欲落将落的眼泪,还有他。
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光明,没坚持到半日,有悄无声息地暗去。那日白知意几乎哭闹了一整夜。
父亲和几位长老听着哭声,叹了一口,又一口。
从这以后,白知意的眼睛,就像风中的烛火,断断续续,燃起又熄灭,她哭过闹过,试过了千百遍的法子,可没有一个有用。三岁那年的,她砸了屋子的所有东西,拿着一把比她
沉的刀,将屋中所有能刻上痕迹的东西,全砍了一遍,一双小手鲜血淋漓,可无一人敢去阻止,任由她发泄,直到力竭。也是从那之后,白知意的性子,渐渐的沉静下来,似乎在那什么不懂的年纪,先学会了认命。
本以为这双忽而明,忽而暗的眼睛,会随着她一生都是如此,可她给了所有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白知意的眼睛,随着她的年岁,修为的增长,逐步达到稳定的状态,虽还没完全痊愈,可这双眼亮起来的时候,越来越长,越来越久,有时他们觉得这双眼已经痊愈了。在白知意来中州前,眼疾已有两年不曾犯过了。
而自白知意十岁后,即便是眼疾又犯,却也不是全瞎的状态,只是视物模糊,尤其在光线不佳的夜晚,眼中所看到的物,一个能晃成两个。
“哥。”
白知意徐徐睁开蒙在红布下的眼睛。这段红布拿在手中时,颇有些许厚度,看去是不透光的,可一旦覆在眼上后,摇身一变成了一段轻透的纱布,离得稍近一些,还能看见白知意根根分明的眼睫。
“初家有问题。”
楚南星一怔,诧异将将爬上脸,便又听白知意缓缓说道:“在云霁山时,我就有所疑惑。我问过五伯伯,我的眼疾源于母胎,是一种不知名的毒。母亲与父亲青梅竹马,除去父亲外出游历那三年,余下的时间,父亲几乎都守在母亲身边。在我的记忆力,母亲犹如一张脆纸,经不得风吹霜寒。哥,你说母亲是生来如此,还是后来因伤如此的呢?”
楚南星没说话,静静地看着白知意。
“可母亲房里有两把剑,一青一黄,挂在妆台旁。我偷偷看过那两把剑,青色的剑只有半截,黄色的剑刃上满是缺口。由此可想,母亲曾经历过一场恶战,或许那不知名的毒就是那时种下的。从初桐递给我那段红布时,我就开始怀疑,母亲的过往是否与初家有关。但父亲那般珍视母亲,假若当初与母亲对战的真是初家的人,那么父亲的态度绝不会如此。”
楚南星扶着桌沿缓缓坐下,白知意能察觉到这些,他丝毫不觉得意外,略略一想,就明白白知礼这次独身外出取药的缘由。
“所以这次眼疾复发,是你抛砖引玉的试探?”
白知意的见微知著的能力与生俱来的出众,而一旦发现端倪,敢于试验亦是她的风格。
白知意点点头,“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有些许怀疑,并未深想,从云霁山回来后,这点怀疑很快就放下了,但就在你们再次离开双凤城那天夜里,我又想起这件事,然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粗略的想了想,发现这点怀疑越来越深,初桐的爷爷似乎一直在引着我们往不知名的方向走。”
初桐给的那段红布是一个引子,白知意开始不过觉得有些奇怪,所谓正瞌睡,来了个枕头,这段红布来的突兀,却又正好解了她的当下之急,若当时任由眼睛行走在白茫茫的雪地,只怕是眼疾早犯了。
最开始,她不过是认为是因红布的遮盖,这才得以抑制住了眼疾再犯,但在那夜精神欲坠将坠梦境时,一个团白光猛然跃进混成的识海,尔后一寸一寸铺涨,那些躲藏在犄角的不显眼之物,被这蛮横的光硬生生拖了出来,站在光中受到全方位,面面具细的观察。
一旦产生怀疑,那么白知意势必要想尽办法去求证。
机会来的顺当,却又暗藏几分刻意。
起初是白知礼不知打哪儿买来一本书,看到最兴头时,故事却骤然崩断,抓耳挠腮之际,翻过封皮就见书名下赫然写着个不显眼的‘上’,显然这本书分为上下两册。为此那几日白知礼为了这本下册,踏遍了城中所有书铺,可惜,不是前脚刚卖完,便是店中从未出售过此书。
正在白知礼求而不得苦闷之时,初桐带来一箱的书,她说这几日,门中弟子看见白知礼日日流连各个书铺,但最后出店门的时候,却是两手空空,想来是店中没有心仪之物。刚好她前些日子,将城中所有新出的书册都买了个遍,不知其中可有白知礼想要的。
当时她并未觉得这次送礼有何问题,只是看着白知礼从那箱找出那本她心心念念底‘下’时,抱着书高兴地绕着她又蹦又跳,那时她是真心地感谢初桐,再三挽留她在家吃了一顿饭,彼时她心中无半点杂念,真诚地拿初桐朋友般对待。
那一箱的书,本本猎奇有趣,惹得她爱不释手,可惜一本书刚到一半,眼睛忽然传来犹如针刺般的不适感,她知道这是眼疾将犯的前兆。手中的书还没放下,一捧冷水忽然兜头浇下。眼疾与她相伴十数年,她早已摸透了其脾性,在无外界的刺激下,它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拜访。
她愣愣地盯着那一箱书看了许久,傍晚时,试探地将在云霁山时,初桐送的那段红布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系在眼睛上,就这样呆坐到了深夜,眼睛的不适感逐渐减缓。次日一早,她将昨日未看完的书,一气儿读完,此后,双眼不辨白天黑夜。
那几日白知礼和初桐走的很近,所以在她看不见的第二天,初桐十分赶巧地又送礼来了,而那礼自然就是能缓解眼疾的红布了。或许初桐对那一箱书的算计,当真无知无觉,因为她送了厚厚一摞的红布,足以她用到眼疾恢复。
可她不明白这箱书到底所为何来,难不成仅是试探是否有眼疾,又或者为了很久远,她不曾知晓的过去。
后面白知意故意将大部分红布烧去,迫使白知礼不得不主动上门求药,而初家给出的态度,和她预料之中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初桐有些奇怪,她是知道当初送的红布的数量,绝不会在这短短几日都用完,而且她也知道白知意不是个粗心鲁莽的人,关乎自己身体的东西,又怎会不小心烧掉了。
可她明知,却不说,任由白知礼随她出城。
白知礼不会有危险,白知意笃信,就算没有她的计算,初家那边必然会有新的计划,迫使她,或是白知礼,走上这一盘棋,与其被动地等着初家的棋局无声无息地展开,倒不如主动落下一子,至少她不会在事临到头了,才发现留下的只能是接受。
她想知道,城外到底有什么,而红布就是一个契机。
“初桐的爷爷死了,就在昨夜。”
楚南星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白知意,“从阿礼的讲述中,不论是那一波的初家弟子,对她都没有加害之意,反倒是一心一意都在初桐身上,看起来昨夜像是初家内部权利的更替。不过我现在也没明白,初舍行拉上我们作甚,天高水长的,我们家又能帮到他什么?”
白知意想了想道:“看起来我们白家地处偏远,对初家似乎毫无帮助,可从昨夜的局势来看,站在初桐这位新掌门背后的宗门,也只有我们白家了……”
她说着停了停,秀眉徐徐拢起来,“对了,哥,你和几位师哥往来的信件上,有提及过初家么?”
楚南星点了点头,“几位师哥从前的信件上,倒是从未说起初家,但月前的时候,三师哥送来的信件上提到了几个地名,大都与初家有关。”
正说着,门外响起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俩人循声朝门口看去,不大一会,满脸通红的念生出现在门口。
“哎,念生?”
楚南星有些意外地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来找我的么?”
念生许是玩的太热,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一半,耷拉下的袖子,晃晃悠悠垂在身侧,像是一条尾巴。听见楚南星,张了张嘴,一只脚跨了进门门槛,但似乎并没有想进屋的意思。
楚南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一味的示意让人进屋,“堵在门口作甚,进来啊?”
白知意稍稍偏过半身,见念生手里攥着一根方正的木头,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陆哥还没回来,你去大门迎迎他吧。”
“哎!?”
白知意的话音一落,念生扭身干脆利落地跑走了,楚南星伸出的手就此落了空,跨出门看着念生奔跑地背影,疑惑地道:“念生要找商哥做什么,急急忙忙的。”
白知意柔柔一笑,“他的小木马被白澜他们几个坐断了一条腿,好说歹说他硬不让拿出去让木匠修理,要等陆哥回来了给他修。”
楚南星笑了一声,走回桌边坐下,好奇问道:“小木马腿断了,他哭没?”
白知意,“哭倒是没哭,就是那两天瞧着挺不高兴,经常坐在大门口眼巴巴往巷子口望。”
还在福满楼时,商陆给刚能下地的念生,亲手做了一匹带轱辘的小木马板凳,为的就是让彼时腿脚还未恢复利索的念生,随走随歇。小木马鼻子上系了根绳子,四只蹄子变成了车轱辘,这样念生拉着走也不费劲。坐在马背上,用脚在地上用力一瞪,小木马立时就奔腾起来,这样念生玩起来更有趣,也能吸引到更多的小伙伴。
小木马出炉的那天,念生高兴地睡觉也搂着,一早起了床,就让商陆拉着他四处晃悠。有时小木马驮着他走了久些,他会心疼地抱着走回福满楼,后面一天里都不会往上坐,安静下来晒太阳时,他也会把小木马抱出来,放在身边一起晒太阳。
楚南星知道,小木马是第一件属于念生的东西,也是他的第一件无可复制的宝物。
“哥,念生的情况是不是有些奇怪呀。”白知意走到梳妆台前,弯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绿色的小布包。
“嗯?”楚南星有些紧张,想了想刚才和念生接触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念生怎么了呢?”
白知意走到楚南星跟前儿,将手里的布包递过去。
“嗯?什么东西?”楚南星不解地看着白知意手里的布包。
“松子糖,前几日念生买的,一人分了几块后,几个师弟逗闹还要几块,他不肯,说剩下的是留给你们的,便放到我这儿藏起来,让我等你们回来再拿出来。”
白知意解释完后,又道:“念生身体倒是没什么异常,我不过是觉得奇怪,他身上的伤愈合的实在太快,也太好了。哥,你没发觉念生长高了一些,也胖了一些么?连那些疤痕淡的几乎都看不见了。”
“这我倒是没注意。”楚南星想了想,“不过我刚才抱他的时候,是感觉比之前沉了一点,我还以为是因为穿的太多了呢。”
“正常来说,即使体质再好的人,那样重的伤,想要恢复如初,也需得一年两年,而念生却用了短短不到半年,他只是一个孩子,体内几乎没有灵力积蓄,纵使他的身份与常人不同,但这样的愈合速度,这怎么不令人感到惊骇。”
白知意顿了顿,担忧道:“我只是担心,若我们看见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却因此忽略了那些看不见的,长久以往,小病拖累成大病,到最后药石枉然,那么一切都晚了。”
“阿意。”
楚南星拉过白知意的手,带着她在桌边坐下,关于念生体内的双子蛛毒,他送回家的信上并没有提及,其一是送出书信时,他们还没有发觉念生体内有此毒。后来也是因为被念生的愈合速度惊憾,为避免今后横生枝节,三钱请来自己的二叔,俩人研究好几天,这才得出念生之所以愈合的速度如此惊人原因,是因他体内有双子蛛,不过许是念生还年幼,体内的双子蛛尚未萌芽。但没有苏醒的双子蛛会有这样的奇效,至今仍是未解。
其二,他还没想好如何跟家坦白这一切,还怀有一点侥幸,想着或许到明年回家时,念生体内的双子蛛可能已经拔除了,因为三钱的二叔已经去找根治的法子了。念生太小,而且体内的双子蛛还在沉睡,用清韵的法子是万万行不通的,便只能依靠外力,在不惊醒双子蛛的情况下去除。
楚南星将念生的身体状况仔仔细细说给白知意,末了安慰道:“我既把他带回来了,一定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等晚点我就写信给父亲,请家里的长老想个策应的法子,以防万一。”
白知意听完更为担心了,“那怎么知道那双子蛛没有醒,或者说,如果苏醒的话,有什么征兆么?”
楚南星,“按过往的例子看,双子蛛一旦有苏醒的迹象,人的性情会逐渐暴躁,发狂不识人,好嗜生肉鲜血。”
“那看来念生的情况还算好。”白知意稍稍舒了一口气,“一想到清韵姐姐毒发的样子,我的心就开始发颤,念生还这么小,怎么可能挨得过去。对了,清韵姐姐最近恢复如何了?身体有好一些么?”
“正闭关呢。去月亮山前倒是收到过她的信,说是恢复的还不错,这话也不知有几分真。商哥已经请了徐家的医师,这人是三钱推荐的,清韵的情况他大体都知晓,等我们回去了,医师就启程来福满楼给清韵复诊。”
楚南星说着,似想起了什么,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旋即又扭过头,不确信地问道:“念生真长高了,我看着没什么变化啊?”
“长了高了这么多呢。”白知意大拇指指尖压在食指的第一个小节线上。
楚南星看着那一小节,不可置信道:“就这点儿!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礼在大厅的柱子上划了根线,隔三差五都拉着念生比一次呢。”白知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我去看看阿礼,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见来我这儿,不知道是不是又闷头哭呢。”
楚南星随着她一块起身往门口走,“哭应该是不哭了,今早已经哭过了,那眼睛肿的,和她小时候被蜂子蛰了一模一样。”
白知意轻轻笑了一下,“你这话我可要告诉阿礼的,到时候她会跟那蜂子一样,一定要蛰上你一口才会罢休。”
楚南星表现浑然不怕,“追呗,以前她都追不上,现在还能让她追上了。”
俩人说说笑笑,在前廊的桃树林分手,白知意往左去,楚南星径直穿过桃林,向前走。
“哎呦!”
刚走出桃林,迎面飞过一只燕子,吓得楚南星急忙地朝后仰了一下,惊魂未定下,脸前又迅猛飞过三只燕子。
“这是干什么呢?”
楚南星迎着燕子飞去的方向走了两步,不解地看着那第一只险些撞上他脸的那只燕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半圆,然后又朝着他这边飞了过来,离得近了,才看清燕子嘴里叼着包子,后面那猛追不舍的三只燕子,应该就是冲这包子来的。
楚南星稍稍往后退了两步,以免这场争夺太过激烈,燕子的翅膀真扇脸上了。
——别打架!
忽地一道声音遥遥贯入耳中。
楚南星循声看去,就见家里的几个师弟,飞檐走壁地往这边来,迎头的白皓手里还端着一盘包子,他一边往这边赶,一边高声喊道:“这里还有,这里还有……”
“劝架的来了。”
楚南星一边想着,一边从悄无声息地退出桃林,快步往自己的院子去。这个热闹他必须得分享给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