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逐渐燥热的空气,勾起少年们躁动的心。
位处北方某一不知名县城的二十八中学,下课铃甫一打响,灵魂早就飘荡在校外的学生就一窝蜂地冲出校门,好似一奔涌的河流。
与周围着急放学的同学们相比,贺夏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她不紧不慢地把语文作业写完,又将桌面清空,这才背起干净的书包往外走。周五的放学最是激动人心,仅仅是这几分钟的功夫,走廊里便只剩下几个稀疏的人影。
走过大门,穿过长长的菜市场,绕过逐渐热火朝天的篮球场,贺夏悠闲地走着,这是专属于她的周五放学。晚霞的云闲闲地落在天上,远处炽热的太阳一点点隐没在地平线以下。贺夏被同龄人吵闹了一天的烦躁逐渐平息,却被不远处的几声口哨打断——
“哟,怎么不跑了?”
充满恶意的声音,即便是一向冷淡的贺夏,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她环顾四周,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她不经常走的偏僻的小路。
“打球的时候不是挺傲气的吗——!怎么,有本事继续跑啊!”
几步路的功夫,贺夏就找到了声音所在。她小心地躲在墙后,一个身着二十八中学的女生被几个男生堵在巷口,残破的街巷和那几个男生糟糕的发型一结合,正是本地的特色。
被堵住的女生一言不发,那几个男生没得到预料中的退缩和求饶,怒火更盛了几分,左边一身涂鸦的男生狠狠地踹了女生一脚:“让你说话!”
贺夏紧皱眉头,那女生被踹倒在地,仍是一言不发,贺夏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恐怕和恐惧不沾边——“怎么?信不信我现在就踹死你?”
紧接着就是踢打的声音——听上去,女孩似乎没有反抗。
贺夏转过身,将整个人隐蔽在墙体背后,将书包从后背取下,飞快地摸自己的电话。
“啊!”
一声痛呼让贺夏整个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几个男子的声音:“放开他!贱货……”
贺夏飞快地拨打了110,正在此时,她转过头观察巷口的情况,却被女孩的行为惊得差点拿不稳电话:
只见女孩手中一块猩红的砖头,毫不犹豫地砸向被她掼倒在地的男生的脑袋。
从火车站下来,王女士马不停蹄地打了出租车,直奔当地派出所。
王迩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蓝灰色的校服上全是土,膝盖也蹭破了,挽起的裤子让膝盖上的擦伤暴露在空气中。然而,她既没有哭,也没有闹,脸上的表情,更接近普罗大众对“冷漠”一词的理解。
王女士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她,而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转而询问接待的民警情况如何,事情是怎么定性的。受伤男生的妈妈本来坐在椅子上,一看见王女士来了,顿时站了起来,破口大骂:“你怎么教的你家孩子!有娘生没娘养是吧!看看,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子……”
民警赶紧上前阻拦,场面很是混乱。王女士却没有被激怒的表情,有理有据地将对方的指责一一驳回。王迩的目光在王女士脸上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表。
——贺夏也注意到她的手表。是一块白色的卡西欧手表,质量过硬,表带却严重磨损,摔痕明显,颜值上的受伤估计是没法弥补了。这两个女孩,面对面坐着,旁边就是凌厉的指责与呵斥,她们却好像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块手表。
片刻后,王迩终于有了动作:她将那块手表摘下,用里面白色的校服T恤小心翼翼地擦着。贺夏从书包中翻出了湿纸巾,没有打开抽出一张,而是直接递给了王迩。
王迩先是没有理会,换句话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然而,贺夏却没有将手伸回,依然维持着递纸的姿势,直到王迩注意到视野中干干净净的白色包装,继而抬起头看她。
夕阳落山,橙红的阳光胜过派出所老旧的白炽灯,为两位少女的对视平添几分瑰丽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