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五点钟，月未眠，日未醒，燕未啼，心似骄阳似烈火的少年们早已整理着装兴致益然的前往组织,希望此刻的他们可立即献身于救国的热潮中。

    “叮铃铃！”

    如同死去般的城市传来了一阵属于黎明的脆响。

    "向晚意!"

    李有志骑车追赶上了向晚意的步伐,在后面摇着自己车上的铃铛。

    向晚意蓦然回首就望见了穿得格外精神的李有志，属实忍不住想要调侃几句。

    "哟!今天这么精神呐"

    "是吧，不过我哪天不精神了。"

    李有志正扬扬得意时却发觉到向晚意偷偷在暗处发笑。

    "不是，你讽刺我呀。"

    "我可没说嗷,李同志咱们现在加入了组织可就更不可平白无故地诬蔑他人了。”

    "好好好,你说得都有理,行吧!上不上来,如此好心的我不介意白载你一程。"李有志早已习惯向晚意。

    在心中默数"3，2，1！”

    果真向晚意在最后一秒钟时坐上了李有志的自行车。

    "不坐白不坐。"向晚意肆意地摆动着双腿,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清风。

    李有志笑了笑,其实与其说二人是发小到不如说二人是一对冤家。

    听到李有志的笑声,向晚意忍不住拍了拍李有志的背"你笑什么,再笑我生气了。”

    "行!不笑了!"

    "噢对,爹爹叫我俩从组织那出来后回家,说有事要和我们俩说。"

    "行……那我们还去夕夕阿姊那吗?"

    "去吧!能有时间就多陪陪她吧!别忘了我们的使命要教她识字呢!"

    "好!"

    ……

    月眠,日醒,今日阳光似乎正好。

    两人到达组织算不上太早，营地中前辈，同辈，多多少少都来了。

    "哟!大姑娘和有志同志来了呀!走我带你们去

    熟悉熟悉我们的同志以及你们未来的工作。"

    宋明看到向晚意和李有志在门口停车，便兴致勃勃地迎了上来。

    踏入大门后,两人皆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所赋予的使命感。

    基地不大,是个红砖瓦房的四合院,因为当今时局不定,地板上屋檐上扬满了泥上,在角落里

    还有一棵槐树,屋内被大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舒适安心好似是个真正的家。

    老党员们看到新生青涩的面孔都十分热情地介绍自己并赠予最真挚的祝福，昨天一同来参党的同伴少年也都洋溢地相互认识。

    一圈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宋明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为眼前的少年少女,倒了两杯水并递给他们一本手写的工作简章。

    在他们认真读阅时，宋明却望着他们发起了神，思绪不禁被风荡漾回昨日那星光璀璨的静夜。

    由于当今局势动荡不安又逢外方势力加入,本是对立的组织只好握起手来一致对外，但还是会有许多眼线安插入内,所以昨夜上层领导只好临时开了例会，商量对敌一事以及打算安排两个线人和三个接头人，来潜入对方,好防不备之时。

    但奈何大多老党员的资料都流入他人之手,如果说安排线人那么只能去选择最近新加入的党员。

    "但是,刘哥如果选择新生党员的话.他们没有经验,难道不会更加容易暴露嘛?”

    然而上层的领导并未回答宋明的话,而是说."小宋,麻烦你把今日入党名单拿来,让我看看。"

    宋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只好有些愁容的将名单递了过去。

    在场的所有人瞬时都将目光锁定给了端坐的领导。

    只见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直到"向晚意"三个字映入眼帘时,才停了下来。

    宋明眼中闭过一丝波澜,脑海中忽然回响起清晨的对话。

    "你多大啊,小姑娘。"

    ……

    "小兄弟,我和你应该差不多大吧！"

    "好,大姑娘参党呐,以后就是战友了,我们来日方长。”

    就在宋明和其它人都愣住时,上层领导也就是所谓的刘哥开口了。

    "这是,向青阳家的闺女吗?"

    "是!"宋明答到。

    "老向家的姑娘,这年龄够小,上次去他家时这姑娘知道不少呢,还格外机灵,不如其中一个名额就给她吧!至于经验的事,就让她先沉淀深造下吧，我去和老向商量下深造的事!"

    宋明顿了下又道"那剩下四个呢?三个接头人,还有一位线人。”

    "另一个线人...就他吧!反正他过段时日也要去出国深造,我就不用说名字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是谁，至于接头人的话,向晚意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吗?又恰是党员的？"

    清晨那个陪宋明一同招生的老党员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到“李有志是吧！小宋？我看他和那姑娘很要好啊，他的言行也格外淳朴。”

    "对,他是铁路工人李亮的儿子,但据说他们两口见李有志从小就爱读书，便砸锅卖铁去供他上学，后面他父亲病倒了危难之时,向青阳帮了他们,那娃娃说来就很让人心疼,他知道向青阳帮了他，他就在各种小事上力所能及的帮他们,为了不辜负向青阳他也更刻苦学习,人品十有八九都是不容置疑的。"

    即要招生,宋明自然就将每个人的家世都了解透彻。

    "好!那接头人其中一个人的名额就先给他,不过各位切记!这都是初定,一切的一切都得待他们深造回来后,根据他们的综合素质来定，且今日会议内容不可外传!就这样，散会。"

    风吹过远方的芦苇荡,萤火虫点亮田野的暗哑。

    万千思绪缄默只有清风明月读过。

    来日还能方长吗?

    时间会给出答案吧!

    "前辈?前辈?"

    宋明愣神的功夫,眼前的两位少年少女已看完了自己给他们分发的工作简章,一抬头就发现前辈望着自己发神，李有志才开口不解的喊了他两声。

    向晚意也抬起了头,看宋明空洞的眼神,又和李有志对望了一眼,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既然也有些揣揣不安。

    "啊!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放空一下，对了，突然想起，我既然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宋明,北宋的宋,明朝的明，工作简章看完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但下午要再回来一趟,记得啊!"

    宋明说罢就整理整理东西,准备离开,可一只脚将要踏过门栏时，又停了下来说了句"很高兴你们可以成为我的战友,愿你们往后生活....工作中万事胜意,别忘了我叫宋明。"

    他没有回头,说完就直接走了。

    只留下向晚意和李有志相互对望。

    "我怎么...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呢?"向晚意终

    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我也觉得,不过也有可能我们多想了,走吧!去你家!”

    李有志其实也有些怀疑只是他觉得既然宋明自己没说，那么,就应该是没什么大事,而且向青阳还等着他们回家呢，所以总的来说不管怎样先回家。

    便提起向晚意的斜挎帆布包就催促着向晚意上车。

    向晚意的家正在市井中心地带,家中种满了海棠,故而一到家内,一阵清香沁人心脾。

    "阿意，阿志,你们回来了呀!青阳在正厅等你们呢。”

    向晚意他们一到家就正逢母亲鹿闻笙，正是那“举世闻名,网凤管鸯笙"的闻笙。

    "好的,阿母!"

    向晚意昨夜回家时,时间已晚,父母刚好在庭院中赏花读诗见女儿归来,担心她休息不好,便催促她快点洗漱安睡,所以向晚意认为父亲今月叫他们二位是来庆祝他们入党的。

    直到.....向青阳,见两人归来，给他们沏了茶后,开口说的第一句就将二人瞬间石化了。

    "阿意,阿志.......你们要不.....出国，深造下？”

    向晚意,明显感受到了心率提高几倍，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有她的心跳声。

    更别说一旁的李有志,瞬间吓傻。

    向青阳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继续说:"只有

    出国深造你们才能够好地回来保卫祖国,奉献出你们的力量!"

    向晚意的神色捉摸不清,不知是喜是悲,只是淡淡地问:

    "什么时候去？”

    "明早八点的船."

    听到是明天,两人都震惊地抬起了头,原本说是要出国就让人格外地震惊了,更别说明天就出发,这么赶的时间。

    “感谢向先生,这些年从始如一的照料,只是

    我想待在父母边,可以照料到他们!”

    李有志突然起身,说罢向向青阳深深鞠躬。

    "阿志啊!你父母那边放心,我会派人好好照料

    他们,至于他们的意见我已询问过了，他们也都希望你可以出国的。"看到李有志的举动,向青阳只是摆了摆手,笑着说。

    昨夜,宋明他们散会后,刘哥就打电话商量出国的事的虽未说到线人一事,可向青阳早已经历世事沧桑想都想的到,这一时他也难以接受但又回想过往重重，自己从小教育女儿和学生啊，任何时候将国家放在第一位，要爱国，只是大抵父母都有些私心，所以这时候出国也算是一件好事，自己可以冷静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而闻笙那边怕她担心只提了出国一事。

    至于李有志，李有志是谁？他可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果说培养那必须得一块儿培养，彼此也有照应。

    所以昨夜决定送向晚意出国后就赶忙跑到李有志家中商量。

    不想，李亮两口听到后激动的甚至想要跪下来感谢向青阳了，向青阳赶忙将他们俩扶住，后来三人也轻松的谈论，聊了很久。

    向青阳离开时，李亮也硬要起身去送向青阳，心里的感激早已溢于言表。

    ……

    李有志听到向青阳找自己父母沟通过，还为他专门派人去照顾父母，心里属实感动，两行眼泪情不自禁的滑落下来。

    向晚意察觉到后给他递了手帕，并轻轻拍着他的背。

    “向先生，谢谢，真的谢谢，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您了。”李有志颤抖地说道。

    “不用，阿志，你若真心中有恩，那就用自己的一腔爱国情做个对世界有用的人吧！就是与我而言最大的回报，好吗？把泪擦干吧！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们应该还要回营地签字确认吧？”

    向青阳起身，走到李有志和向晚意面前抱了抱他们。

    “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两人都向向青阳鞠了个躬，走向门外，走向光之所在，并肩而行，步伐坚决。

    ……向阳前行。

    二人去了趟营地没见着宋明，是那位招生的老党员，听他说才知宋明刚刚出去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宋明就在暗处，他怕自己出去会有些绷不住不舍，虽说和他们缘分不深，但他作为命运的预知者，还是会觉得现实太过残酷，要去扼杀俩个新生之花往后余生的快乐。

    只是看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出了营地后，李有志有些忧心的问向晚意“我们还去夕夕阿姊那吗？”

    "不去了吧...我怕见她哭出来。"

    两人其实最不舍的都是秦苑夕。

    “也对,但识字这事怎么办。"

    "去城南巷找陈木先生,只能委托他代行我们的事了,走之前再给阿姐留封信好了。"

    “嗯……只能这样了,等我们回来再来写未写完的诗篇吧！”

    夕阳的绝句或许是为黎明的序言做铺垫。

    李有志和向晚意去了家图书馆,那里诸辈都是要敲响希望的钟的阳光,他们捧书而读就是为了有朝所梦的团圆可具象化。

    向晚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恰巧抬眼就可望见将要枝繁叶茂的枯木,这棵树不同于京城其它树，京城大多花木都早已芳香尽侍，唯这棵迟迟等不到它的春。

    向晚意倒觉得它有趣,就拉着李有志一同坐下，提笔致信。

    致秦苑夕阿姐:

    见字如晤!

    我亲爱的阿姐!首先恭喜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陈木先生已教会你识字,此时的你就像新生的光闪耀！

    我很抱歉我的不辞而别，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你，但同时庆幸华夏的文字可跨越千山万水来替我去问好，去传递我们的力量。

    阿姐，谢谢你，谢谢你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可赠我一枝春，我常想，或许你便是我上天的恩赐，是我四季常青树。

    既是女同胞又是挚友，我希望再次见面时的你可挣脱束缚，自由又张扬的挥舞自己的羽翼，飞向你的春，道虽无情，但奈何天有情，山水待人亲切，阳光不会使万物灼伤。

    我的野玫瑰请你不惧世俗，在暗哑的世界也可燃起一整片火。

    愿君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注:不必回信，我们只是积蓄星火以待磅礴，玉兰与玫瑰终会相遇！

    向晚意

    1933.3.21

    向晚意，停笔抬头，却发现眼前的枯木竟有些绿妍，细细一看才知原来它悄悄地长出了自己的枝芽。

    向晚意有些兴奋的摇了摇身旁的李有志，指着窗外的枯木分享这份临别前大自然赠与他们的始料不及的礼物。

    李有志的眼前闪过一丝不经意间的雀喜“枯木逢春！真是个好寓意啊！”

    向晚意又执笔在信的末端写下“我于窗中窥枯木，恰如仰头遇绿妍。”

    又转头想瞧瞧李有志写完了没，却只见他仅仅撕了纸上一条。

    不如向晚意张扬的字迹而是和他本人相匹配的清秀写下一条:

    致阿姊:

    生如蜉蝣，祈君咏絮！

    李有志

    1933.3.21

    李有志感受到向晚意的目光，解释道“嗯……千言万语也吐不进人的情感，所以我想不如就将我最真挚的祝福赠与她好了。”

    “噢～”向晚意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我不是那意思，你别多想。”李有志看向晚意那笑，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也没说什么走了，天要黑了，我们要抓紧时间赶到陈木先生那。”向晚意还是笑着，但刚刚那意味不明的玩味倒是褪去了。

    直到向晚意上车，又道了一句“走吧，阿志。”

    于是，肉眼可见他听到“阿志”时两只耳朵“唰”就红了，“你好了啊”

    李有志说话都坑坑巴巴了，向晚意也愈发坚定自己的猜测了。

    不过自古有句老话“看破不说破。”那自己也就不说什么了。

    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