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阳三年,夜都夜家,姑苏洛家相继出现异象,夜家不夜城本就夜火通明,子时正天降白光,方圆千里有如白昼。夜家不夜城是最繁荣的都城,连夜里都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此时行人纷纷驻足,看向白光落下来的方向——夜邸。寅时初,洛家方向又是一道白光,亦是千里如昼,久盛不绝。此间夜都与姑苏境内花草盛殖,鱼鹿不惊,怨灵匿迹,百鬼不行。直到辰时末,东方破晓,两束强光才渐灭下去。
夜中之事动静巨大,惊动了整个道界。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莫不是夜、洛两家有珍宝出世?”
“那该是何等珍宝才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皇家的国玺都引不来此等异象吧!”
“走走走!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去看看,打听打听!”
“就是就是!”
于是一时之间本就繁华的不夜城蜂拥来无数道士,人满为患,而一向清静的姑苏却早已设下结界封境,这洛家本好清修,是断不会让人打搅的,因此此举倒是不足为奇。只是在姑苏寻之无果的人又一发涌向不夜城,客栈爆满,甚至于道路座无虚席,不在话下。
此事当然惊动了道丰帝,大早便召集文武百官早朝,五大家族亦是被召觐见。
“想必此事诸位爱卿也已知晓,夜家主,洛管事,朕很好奇,昨夜二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道丰帝年纪尚轻,不过二十六七年纪,但言语之间丝毫无怯,君王之姿谈吐可见,令人不得不拜服。
“回陛下,昨夜只是夜某弄璋之喜,夜某也不知会发生此等异象。”夜家家主夜封痕,上前躬身回道。夜封痕年纪也不算大,三十七八岁左右,一袭黑袍让人望之生畏,所以时人评价说:“宁招阴都鬼,不惹夜封痕。”自洛家之后,便数夜家家数最严。
“回陛下,正巧,昨夜也是家主弄璋之喜。”洛家好清修,因而洛家家主洛尘常年闭关,不理世事,向来都是总管家洛然辅助其夫人处理各项事务,世人皆传洛尘早已道成飞升,只是洛家从来不解释,也就这么谣传了。洛然已是耄耋之年,犹然矍朗仿若初及半百,此时上前一步,与夜封痕对视一眼,亦是躬身回命。
二话一出,朝堂顿时喧闹起来。
“骗人的吧,两个孩童降世竟引来此等异象?”
“就是,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倘是说珍宝出世我尚还半信,这等荒谬之言……实在是不敢恭维。”
众官喧杂,道丰帝龙颜已有些许不悦,不知是因夜封痕与洛然二人之言,还是因百官无视朝纪。宦官魏公公见势不妙,断喝一声:“肃静!”朝堂这才安静下来。
“诸位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夜封痕冷“哼”一声,洛然也接道:“老朽亦无半点虚言。”
道丰帝正要说话,许家家主许庸先开了口,他阴笑一声,道:“许某活了半辈子,从没听说两个娃娃能引起此等异象,定是什么珍宝,你二家串通一气,不想让人知道,啧啧,你们是何居心!”
不待众人反应,夜封痕反手一挥,佩剑“血夜”铮然而出,直指许庸。
原本上朝都要缴械,但五大家族乃是大家,因此特例,上朝可以佩剑。
看着飞来的长剑,感受着寒气阵阵逼近,许庸也不避,只是阴笑一声,右手术指,佩剑“鬼冥”迎之而上,强烈的法力激荡开来,震得众人连连后退,余下三家一旁站定,并无插手之意,二人一时相持不下。
“够了!”道丰帝一掌拍向龙案,龙威扩散开来,将夜、许二人的长剑震回鞘中。众人暗惊,平常从未见皇帝动过手,但方才一掌只是余威就将两大家主长剑震了回去,虽说二人只是随意一剑,但也非常人可破,如此一见,这道丰帝着实恐怖,慑于龙威,众人赶紧归位,夜、许二人也是怒而甩袖,各自“哼”了一声,归了原位。
“上朝时间在朝堂大打出手,你们把朕当成什么了!”道丰帝也是两袖一挥,理了理紊乱的龙袍,怒喝道。
许庸耸耸肩,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谁会想到夜家主恼羞成怒率而出手了,方才许某也只是被逼无奈,只好拔剑自保,绝无欺君罔上之想。”一言既出,夜封痕睬也不睬,洛然依然一副悠然的模样,君家家主君无涯皱起眉头,萧家家主不屑一瞥,双手抱胸将头扭向一边。
“夜家主可有话要说?”道丰帝道。
夜封痕躬身一礼,道:“回陛下,夜某所言句句属实,无话可说。”
“那你为何忽然动手?”
“看不惯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许庸冷眼一瞥,手再次扶上剑柄,只是夜封痕对此动作毫无反应,丝毫不在意他是否会突来一剑。
道丰帝皱起眉头,不知所言,君无涯躬身忙打圆场:“陛下,君某认为夜家主与洛管家之言并无不妥,修道之界无奇不有,我等见识鄙浅,远不及先人半分,有我等不知之事也属正常,只是任谁被别人阴阳怪气指责一通也不会好受,我说的对吧,洛管家。”方才夜封痕出手,洛然只是无为,但也确是不舒服,于是回道:“确实如此。”
这中州君家乃是皇亲,这道丰帝本也姓君,名君荃,是君无涯的外侄,这一句“我等见识鄙浅”,说不得带上了道丰帝,倘是别人说,早已拉出去问斩,至于君无涯……倒是无此忌讳了。此番君无涯一言,加之洛然之语,气已消下七八分,道:“许家主,此乃朝堂,倘是有人欺瞒于朕,朕定不轻饶,只是以后切莫乱言,乱了朝纪。”
许庸冷“哼”一声,回道:“是。”
“诸位退堂吧,夜家主,洛管家,你们二人且留一下。”道丰帝摆了摆手,道。
魏公公大喝:“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于是百官告退,许、君、萧三家家主无奈,道一声“臣等告退”,也退下了。
道丰帝对左右摆了摆手,宦官侍女一应退下,一时朝堂内只剩了他与夜封痕,洛然三人。
“二位现在可以与朕详说了吗?”道丰帝笑道。
夜封痕与洛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二人挥袖将殿门关上,并设下隔音阵,又一挥袖,身前各出现一个竹简,二人右手覆于额上,左手对着竹简,闭目施法。道丰帝知他二人怕隔墙有耳,故才用着“附神简”,他也不急,只等着二人。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二人不再施法,将“附神简”递与道丰帝,道丰帝接过,闭目,元神便没入“附神简”中,里面有昨夜的影像。
不消一会,道丰帝回过神来,拂手将两个“附神简”销毁,叹道:“没想到朕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此等异事,有此二子,二家可永盛矣!”
夜、洛二人闻言不语,想也是猜到了,只是抚须含笑。
昨夜夜家与洛家祖祠中灵位魂珠有异,又正值两位夫人临产之际,二人知有大事发生,早已将府邸施法屏蔽,只是没想到引来如此异象,将屏蔽法阵给屏蔽了。之后,二家祖祠中夜君夜茗与洛神洛姬的魂珠再次盈光,说明两位老祖转世,再临人间。
这夜君夜茗是夜家开家之祖,先前与仙岳国开国皇帝即道始帝君长风征战南北,征东辽,讨啸鹰,灭长乐,败寒月,战功赫赫。而洛神洛姬虽不是家主,却也是世间罕有之奇人,据说无人知其真正面貌,只知她曾一笑让寒冬之季的姑苏境内盎然如春,琴艺更是一绝,曾一曲引来百鸟朝贺,以及数个时辰的流星雨,不曾间断。因此道丰帝才说“有次二子,二家可永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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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出得朝来,三位家主还候在殿外,见二人出来,君无涯与萧家家主萧乾俱是上前道贺,唯许庸一人冷“哼”一声,甩袖便走。
夜、洛二人回了一礼,便忙告辞离开回去了,徒留下君、萧二人苦笑。君无涯摸摸鼻子,悻悻地道:“看来真是瑞子诞世,方令二二位如此急啊。”
萧乾生性豪放,直来直去,大笑道:“是啊,走吧,回去准备贺礼了!”
于是二人也分散,各自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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