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沉淀回忆,遗忘的记忆在睡梦中翻滚。
“呜呜…”
哭泣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小男孩,抱着臂膀埋头哭泣,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是梦?还是又一次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地上白色的纸钱,左一片右一片不规则地散着,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橘色天空,晕染上淡淡的一抹紫,给气氛更添一抹诡谲。
莫栗咽了咽唾沫,扭身向相反的地方加速奔跑,企图摆脱声音的缠绕。
“啊啊啊,最怕鬼了。”一边跑,莫栗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就在下一个转角,赫然出现眼前的是埋头认真哭泣地身影,小小一只,身上穿着喜庆颜色的毛衣,似乎要融化在背后的天空中。
莫栗坎坎停住脚步,内心的好奇打破了对位置环境的恐惧。
凑近一步,鼻息间铺满了浓烈的香水味道,莫栗皱了皱眉,摆头离远了些。
“柳迎妹的家前面左拐,第二家就是。”稚嫩的声音从荆棘密布的防备姿势中躲闪出声,压抑地哭腔细腻地缠绕着尾声。
莫栗否认连连: “我不是去找他的,”莫栗也跑累了,拍拍衣服,一屁股坐在了小孩旁边。
“我是一个过路人,看你这个小屁孩在这里哭,我就来了。”莫栗仗着自己是大人,随口胡诌着。
“真的吗?”小男孩泪水浸润的眼眶张大,看着面前的莫栗,柔软的风吹拂着她的碎发,遮掩着奔跑而来的热气和细碎汗珠,破碎的内心归拢着,像是找到了归处,轻易地就卸下了防备,定定地看着莫栗。
“当然咯,有什么烦恼快快交出,本大人会显灵的。”莫栗抱臂摇头,老神在在。
男孩眼神黯淡,小孩子内心的烦闷是憋不住的,低垂着小脑袋说: “从小表哥对我最好,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来看,我的每个烦恼和困难,他都拉着我一起度过。”
“但自从媒人介绍了别村的女子,表哥眼看也到了年纪,我们家他最懂事了,就顺从听话的嫁过去,这件衣服就是表哥出嫁之前,用陪嫁的红毛线,织给我的”,小男孩伸直手臂,细腻的针脚,繁复的样式,一看就知道这件毛衣被浓浓的爱意和关怀织就,甚至经过时间的迁移,还能如此合身的尺寸。
“看得出你表哥是真的很喜欢你,”莫栗指着小男孩毛衣心脏处的小花,在这个略显贫瘠的土地,每个人心中都对花草植物天然有一种向往和喜爱。
小男孩用小手轻柔地抹了抹心脏处,继续道: “一开始我还写信给表哥,问他在那边怎么样,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之后,母父让我少打扰表哥,再加上那个村子离得远,久而久之,就基本断了联系。”小男孩懊悔地说。
莫栗凑近了些,安静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后来,我才知道,表哥妻主是个...”小男孩迷茫的左思右想,小脑袋超负荷运转地查找坏话,但因为被表哥教导的过于有礼貌,想说什么恶毒的话语却一直卡克。
“总之是个坏人?”莫栗适时接话。
“是个很坏很坏的女子,本来在她们村都找不到夫郎生孩子的,是她母父看不下去了,塞了钱给媒人,才来我们村子里找。”小男孩想到此,就气鼓鼓地撇着嘴。
“所以你表哥其实过的很不好?”
“表哥那么好的人,哪怕过得再不好,也绝口不提,哪怕他妻主骂他是不下蛋的公鸡,还时不时对我表哥大打出手。”说着,小男孩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气。
“今天,是我表哥的葬礼,表哥之前对我说,顾盈,你瞧我的名字,迎妹迎妹,我这一辈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这天下没有我们男子的归处。”小男孩也就是柳顾盈边说边抖着身子,接下来的话仿佛开不出口。
“他走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柳顾盈承受不住,哇哇地哭。
小男孩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仿佛接下来的事情更难以启齿,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 “葬礼还没结束,表哥妻主就去了别的男人家里,我敢保证,那绝对不是好人家,只是凑近屋门,就染了一身味道。”
莫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错愕地说: “这还算人吗?这边还一尸两命,尸骨未寒啊。”莫栗起身,想起浓重的香水味道,眼眸凝重,心下了然: “你知道你表哥妻主去的男人家在哪吗?”
“我知道,”小时候的柳顾盈,抹了抹眼泪,忙不迭点点头,示意莫栗跟着自己,被寒风吹红的小脸紧绷起来。
浓重的香水味道饿狼扑虎般的往鼻子里猛冲,莫栗不适地屏住呼吸,在男人房屋后的杂草丛中翻找着。
柳顾盈呆呆地站着,疑惑地问: “大姐姐,你在找什么?”
“找到了,”莫栗激动地踢开杂物,捡起空瓶的药丸,解释道: “这么浓烈的香水味道,我严重怀疑是这个人得了淋...也就是类似花柳病之类的传染病,症状就是身下味道很难闻,所以他才想出这招来遮掩。”
柳顾盈惊讶地张开嘴,信息量过大让小脑袋懵掉了一瞬, “所以,和他接触的人都会被传染,那表哥妻主那个坏人也很有可能得这个病对吗?”
“对,而且,”莫栗顿了顿,还是说出口这个残酷的结论: “你表哥柳迎妹也很有可能是被你表哥妻主传染,再加上之前各种的并发症生病的。”
莫栗补充说: “这个病如果不及时就医的话,很难自愈,这里位置偏远,民风淳朴,哪怕是镇上的医院也可能没有足够的药。”
听到这,柳顾盈,忍住眼泪,仰头望着天空,眼睑发红,脸上如释重负,缓了缓,开口: “大姐姐,我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给表哥报仇,可是表哥教育我如何成为一个好人,可是现在的我只想做一个比坏人更坏的人,听到她们得了病,我甚至很开心。”
“我恨这个吃男人的世界,我长大了一点也不想随波逐流嫁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莫栗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小人,小时候的柳顾盈已然有了长大后的动人模样,清透的瞳孔,弯弯的睫毛,不点而朱的柔软嘴唇。
“说来更可笑,作为利益既得方,身为一个女子,我深切理解你的想法,可能在你看来我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想做的,只要你坚持,任何人来了也无法强迫你,只要你足够坚定。”莫栗弯下身子,忍不住揉了揉柳顾盈的脑袋,柔软的触感让莫栗忍不住多揉了几下才收手。
“我相信你大姐姐。”
柳顾盈无比信任地神情,逗笑了莫栗,心中不知名的某个位置陡然生出怜爱,但是直觉告诉莫栗,是时候该离开了。
“你这么信任我,那我给你变个魔术吧,你一直向前走,走到那颗断掉的树桩旁边。”莫栗指着不远处说。
柳顾盈总归还是一个小孩子,听完迈着小小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走。
“往前走,别回头。”
莫栗在梦里喊完这句话,就醒了,是梦亦或是现实,她不想去纠结,叹了口气,翻过身,又闭上了眼。
梦里,柳顾盈走到了树桩旁边,一回头,却发现大姐姐消失不见,跺了跺脚,一瞬间变成了俨然是长大之后的柳顾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喃喃: “原来,是你,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