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默感觉已经愈合多年的残肢断口处开始隐隐作痛，像是火烧一般要灼烧她的理智。
让她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掐着那个女人的脖子逼她说出一切实情。
为什么单青屿要坐10年牢？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她还单青屿清白，还电影界一个天才演员和导演，还万千粉丝一个精神支柱，还自己一个光明的未来。
也许她真的是受害者。
九年，她走出了单青屿带给她的伤痛，成为一个博士，有了自己的爱人，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在乔默脑海一闪而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她无法接受这种可能性。
偶像的牢狱之灾，她被断送的演艺生涯，她的残疾，一切痛苦的根源都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即使九淼再无辜，背上这些沉重的代价，她也有了罪孽。
而罪孽，是不可饶恕的，是要接受审判的。
她不介意当那个魔鬼仲裁者。
“你怎么了？”沁人心脾的冰凉嗓音在耳边炸开，让乔默猛地恢复意识。
她正被周霏霏半揽在怀里猛摇，九淼担忧地在她身边俯身靠近她，但因为只是影像所以两人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或许是心理作用，乔默感觉周身空气都黏稠起来，让她呼吸困难。
“没事。”乔默垂眼掩盖自己眼里的情绪。
她必须要冷静，想报复这个女的必须得先靠近她，不能打草惊蛇。
“好吧，有人不舒服我就长话短说。”长发女人优雅转身回到讲台上，她手上还戴着白手套。
“我负责的这个项目是肢体嵌接项目，可以帮助人类治疗肢体上的不完整，这只是个小手术，你们不必担心。”她说话不紧不慢，大家的思绪也跟着舒缓下来。
“做完手术后会附带一个片段记忆消除手术，当你们再从这里出去时会身体健康的走出去，而且不会保留在这的任何记忆。”
这怎么可以？
要是忘了她自己还怎么找她报仇？
乔默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不做记忆消除手术不行吗？”
“不行哦，虽然合同上有规定实验者不能暴露任何有关实验的机密，但保险起见，不如一个手术起作用，这也是为了不给你们增加负担。”
“毕竟背负秘密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九淼冲乔墨眨眨眼睛，温柔又亲切。
说来也奇怪，乔默记得九年前看到她的照片时她就这么年轻美丽，这么多年过去，她都这么大了，九淼还是这么出尘动人。
岁月在她身上竟然没留下什么痕迹。
然而，肤浅的外表终究比不过丑陋的内心！
乔默心里不误恶意地想：你当然知道背负秘密的滋味不好受了，有个大活人还在为你坐牢呢，你却活的这么光鲜亮丽。
“没有异议的话，光屏上有一份合同，给你们10分钟浏览一遍，填完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去实验室。”九淼话音刚落，她们面前的“课桌”上就浮现出一个触摸式光屏，上面出现了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一群人跟乡巴佬一样“哇”了一声，好奇的上下滑动起来。
九淼背着手站在窗边看一株小小的多肉盆栽，白色实验服勾勒出她高瘦窈窕的身体曲线。
乔默现在有点着急，她不想失忆！她要让九淼付出代价！
她仔细翻看这张合同，试图找出一点线索。
合同上面都是一些基础信息，中间是个实验项目栏，有三个选项。
第一个是嵌接异形体，第二个是嵌接原生体，第三个是制作记忆芯片附加全新仿生体。
乔默试探着点击项目选项，发现每个都能点开有详细说明。
嵌接异形体相当于普通医院接假肢，只不过比那个要高级，这种异形体和人体组织差别不大，接上后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
原生体则是根据实验者自身DNA的基因序列来培育局部肢体组织，等组织状态与实验者目前的身体状态完全匹配时，即可安装。
而制作记忆芯片附加全新仿生体则比较特别，你过往的所有记忆会被上传储存到记忆芯片中，实验室会模拟你的基因序列用仿生体培育出一个全新的你，安上记忆芯片后，你会成为一个保留所有记忆且肢体完整的芯片人。
保留所有记忆？
乔默看到这句话有点动心，包括在这的记忆吗？
“嘁，博士不都该专于学术没时间打理外表吗，这女人这么年轻漂亮一看就是做整容手术了，说不定本来是个老女人。”周霏霏一目十行看完合同，转头对乔默小声吐槽，全然一副把九淼当假想情敌的样子。
“而且这破基地竟然不禁止办公室恋情，让两个博士搞一起去了，怎么想的！”
乔默看出她还对那个刘博士念念不忘，虽然很想告诉她九淼九年前就这么美了，但因为她也讨厌九淼，就没纠正周霏霏，而是自顾自继续研究合同。
不一会儿十分钟到了。
九淼转身回到讲台上让大家按照她的指示勾选填写。
“先写上自己的姓名，年龄，身份证号，地址等基础信息。”
“然后在实验项目栏勾选第二个，嵌接原生体。”
“博士，可以选第三个吗？”乔默举手问道。
九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第三个……你要成为芯片人吗？”
旁边的周霏霏也特别惊讶，跟看外星人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她，“乔默，你不做人啦？！”
“芯片人会保留在这里的记忆吗？”乔默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会，成为芯片人你后面的一生都会变成一个实验观察目标，需要定期回到基地检查情况。前面阿诺博士介绍的历史背景你听清楚了吗？芯片人某种意义上可是现在这个社会所不容的异类，一旦被发现，你的日子将会非常难过。”
定期回基地检查情况，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她就是怕自己以后没有接触九淼的机会。
至于被发现……再难过又能有多难过，能有前面这么多年艰难吗？
也许是此生唯一的报仇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不要放弃。
“我选择成为芯片人。”想通这一点，乔默肯定道。
“你确定了？”九淼无奈摇摇头，看着她的神情有点意味深长问道：“值得吗？”
回想昨天那个信誓旦旦想脱离泥潭重获新生的自己，如今却选择走向另一条更加未知灰暗的歧途，乔默勾勾嘴角，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可能有的人生来就适合生长在黑暗里，被浇灌一点仇恨的甘露都会爆发出更加惊人的生命力吧。
她也许就是那种被恶意滋养才能盛开的更绚烂的人。
“嗯。”说不清是自暴自弃还是另一种解脱，乔默毫不犹豫在第三个选项上划了勾。
九淼没有多说什么，转向大家继续道：“好，大家勾选完后在最下方签字按指纹，写下日期。检查无误后点击提交。”
趁大家检查的功夫，周霏霏挨近她小声道：“乔默你不会忘记在这的回忆哎！好酷！你能不能出去后找到我，告诉我这里的一切。”
九淼有些意外，看周霏霏前面对次等人的态度以为她会很排斥自己，没想到扭头就看到一双兴奋发光闪亮亮的眼睛。
“行啊。”乔默敷衍点点头。
乔默猜到她对刘博士可能还不死心，反正自己找不找她她又不知道，对付这种小女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答应了再说。
周霏霏附在她耳边兴冲冲告诉了她自己联系方式。
说完她正要点击提交，光屏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大的红叉警告，“实验者请先进行不同实验项目兼容性测试，确保无排异反应才能进行二次手术。”
“二次手术？”周霏霏一歪头，困惑道：“这什么意思？什么兼容性测试？”
九淼听到她这边发出的警告声，绕到她这边看了一下光屏，眉头微皱，“可能系统身份检测出了问题，一会儿我让人检查一下。”
“哦。”周霏霏有些不爽，点了“确定”按钮返回页面后，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
这免费实验就是不靠谱，要是收钱的她肯定直接投诉。
“其他人提交没问题吧。”九淼环视一圈，确认其他人都正常后，简单交代了一下会有人带路，让他们原地待命。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消散在空气中，可能是出现突发情况她急着去解决。
乔默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看着她的身影默默消散。
这一刻，她才感觉这个宣讲室里凝滞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
她重获新生般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心里默默盘算着后面怎么报复九淼。
自己付出了抛弃原生人身份的代价，这一笔也要算到她头上。
她要让九淼体会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绝望。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高大的保镖进入宣讲室，其中一个金毛的先开口，声如洪钟，“谁是乔默和周霏霏？”
乔默两人对视一眼，举手示意是她俩。
金毛点点头，“你们俩，跟我走。”
两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乔默还是拿起拐杖和周霏霏一起跟着金毛向外走去。
这个实验基地完全看不出来是在地下，倒像是在几十层高的办公楼层，千篇一律简洁的蓝白隔间和大片的玻璃窗让人兜兜转转好像要迷失在这片冰冷迷宫里。
两人最终被带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前，金毛敲敲门，“博士，人带来了。”
里面应声后金毛示意她俩进去，随后转身回到了不远处的楼梯口背手站岗。
乔默二人进去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她们几分钟前才见过，高瘦窈窕。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影像。
乔默感觉那股熟悉的空气黏稠感又明显起来，她呼吸稍微急促了些。
九淼从饮水机里拿纸杯接了两杯水，放到桌子上，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示意她们坐。
“你们二人情况比较特殊，我亲自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