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人情况比较特殊，我亲自来处理。”

    九淼眉梢眼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肌肤上散发着莹润光泽，骨骼玲珑清瘦。

    一般二十岁左右的少女面部紧致秀气，那是岁月馈赠的少年人独有的青涩稚嫩美感，到了二十五岁往后，脸颊发腮，胶原蛋白流失，骨相不好的开始面部臃肿，骨相好的也难以避免年岁增长带来的僵化和老气。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体生长状态。

    即使用再好的化妆品保养，也只能减轻延缓，不能阻止人体正常的生长变化。

    但九淼真的不一样。

    乔默曾经花过长达数年的时间去描摹追寻她的影子，对她九年前从照片里透露出的状态再清楚不过。

    看着如今近在咫尺这张脸，乔默敢保证，她相比自己密室里那一堆九年前的影像，脸上连一条皱纹都没增加。

    测写师曾经推算过九淼的年龄是21岁。

    九年过去，怎么也三十了。

    她竟然一点变化没有，甚至连骨骼还是独属少女的秀气纤细，皮肤紧致细嫩。

    一定要说不同，就是周身的气质变了，以前有种毫无防备的稚嫩，现在平和淡然，明明看着跟她们一样大，但脸上却挂着浅淡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看着她们时有种长辈看后辈诡异的慈爱感。

    乔默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个明星，在她面前却像普通人在大明星面前一样失去了光彩。

    当她那双水灵灵的漆黑眼睛望向自己时，乔默清晰地意识到不是同名同姓，她就是自己要找那个人。

    真人的冲击终究是比影像大。

    乔默扭头，发现旁边那个跟个小公鸡一样时刻骄傲昂着脑袋充满斗意的大小姐也呐呐看呆了眼。

    “哦。”捧起纸杯喝了口水，乔默垂眼掩饰自己复杂的心绪，顺便用完好的右胳膊肘捅了捅周霏霏。

    周霏霏回过神来，脸上霎时浮现出一抹彩霞的绯红，凶巴巴羞恼道：“你们这实验项目怎么回事？怎么身份检测还能出错？也太不靠谱了！”

    “周小姐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检查了。”九淼态度亲切自然，整个人被她耳边的白色花朵饰品衬托的愈发柔和。

    她眼神一转，落到周霏霏左手断了半截的小拇指上，“这是怎么受伤的，方便告诉我吗？”

    周霏霏左手在她的注视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像被刺到了一样面色不虞，有些难堪道：“不方便！”

    “那你父母知道你来参加这个项目当实验者吗？”

    “知道啊，就是他们推荐的。”周霏霏不耐烦。

    “那他们还挺开明的。”九淼嘴角微勾。

    周霏霏：“哼。”

    在旁边二人交谈时，乔默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干净温暖，布置简洁，和外面普通上班族的办公室没有太大区别。只在墙壁上印有特殊的政府研究项目标志——一只眼睛中间有个黑色倒三角，以倒三角的顶点为各边长中点重叠一个白色正三角。

    乔默之前治病的时候看到过这个标志，她出于好奇还专门去查过。

    等边三角形代表稳定与平衡，倒正黑白代表事物的正反面。

    如今这个时代的科研项目研究，最大的难题无疑是寻找平衡，原生人的接受度与科技的先进程度，还有新科技本身潜在的利弊，在每个基地研究人员的心中都有一条警戒线，一个衡量的尺度。

    政府投资的实验项目研究主旨：在夹缝中寻求平衡，发现平衡。

    这个图形烙印在每个研究人员的心中，刚刚一路走来乔默发现基地各处随意都能看到这个标志。

    乔默正有些愣神时，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九淼，在吗？”

    九淼眉头微皱，转瞬即逝，但下意识看向她的乔默捕捉到了。

    “在，进来吧。”九淼应声。

    进来的是今早她们见过的刘博士。

    想到他和九淼的关系，还有九淼刚才异常的反应，乔默只觉得反感。

    他俩果然有事，这对狗男女。

    明明偶像因为她出事，但看到这女的真和别人在一起，她还是会有种偶像被背叛的感觉。

    “我听说你这合同提交出了问题，需要查阅资料库的信息，我刚好闲着，就过来看看。”刘博士和九淼一样一身白色实验服，手上戴白色手套，他用中指推了推银框眼镜，一派如沐春风的儒雅高知模样。

    “不用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九淼刚要拒绝，谁知道周霏霏兴奋起身，冲着刘博士道：“是我，我的合同登记出问题了，你帮我查查吧，我叫周霏霏，淫雨霏霏的霏。”

    “哦，周小姐，我记得你，早上见过。”刘博士后退一步，笑着伸出手，跟周霏霏礼貌握手道：“我叫刘斌，文武双全的斌。”

    “文武双全，和刘博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的样子确实很配。”周霏霏松开手时隔着手套轻轻挠了下刘斌的手掌心，“我就叫你斌哥吧，你可以叫我霏霏。”

    也不知道刘斌感受到没，笑的四平八稳，点点头放开手道：“按年龄我是可以当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哥哥了，你可以随意称呼，来我们研究基地不用拘束，大家都很好说话的。”

    说着刘斌转向乔默，问九淼：“这位就是要做芯片人手术那个吗？”

    “嗯。”九淼坐在椅子上，面色不太好。

    乔默猜她可能是吃醋了，毕竟任谁的男朋友被人这样当着面勾搭都开心不起来。

    “那我带这个霏霏小姐去处理她的合同问题吧，芯片人手术这边你来负责。”刘斌还是一副很体贴的模样，言语间自动做了决定。

    “不用麻烦，”九淼拒绝的话说了一半，就被得偿所愿的周霏霏抢了话头，“行啊，谢谢你斌哥，你真贴心~”

    一边说还一边迫不及待推着刘斌往门外走。

    乔默看着九淼无奈的样子，心里莫名生出阴暗的报复快感，她暗自想着：或许九淼这种白莲花就要周霏霏这种不要脸的小三来治。

    等整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乔默没忍住道：“你男朋友很贴心啊，帮你分担工作。”

    她希望自己话语里的阴阳怪气不要那么明显。

    九淼很明显一愣，“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同事。”

    还在装。

    乔默表面仍旧维持着憔悴体弱的无辜模样，心里却在冷笑。

    “不过我很困扰，为什么大家总会产生这种误会，连今天刚来的你也是。”九淼歪着脑袋，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你俩的爱情故事已经传到外面打杂的保镖耳中了吧。

    乔默急忙摆出一副歉意的样子，陪她演下去，“对不起，我随便猜的，没想到你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只是看你们挺般配的。”

    九淼道：“没事啦，算了，说说你吧，你为什么要做芯片人手术，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如果不是极端情况，这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她此刻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但乔默很想告诉她，自己所面临的极端情况就是她造成的。

    “我有我的理由，但我现在不太想说，未来有一天会告诉你的。”等报复你成功那天。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九淼也没有太过强求，开始介绍起流程：“芯片人手术首先要提取实验者的记忆，上传到芯片里，然后提取你的DNA基因序列用仿生体模拟培养出你二十二岁的身体状态，这个过程有催熟剂作用，大概需要十天。最后把记忆芯片安装到仿生体里，没有排异反应则手术成功。”

    “记忆芯片？”乔默有点紧张，“是我之前的所有记忆吗，你们都能看到？”

    “我们是看不到的，记忆是你身为原生人的遗留资产，你有权益维护它的隐私性，我们无权查看。”

    “哦。”乔默心里松了口气。

    她的记忆里有自己对九淼的调查，还有偶像的事，怎么可能让九淼知道。

    “然后我们再讲一下变成芯片人后的一些限制和要遵守的规则。”

    “芯片人的社会地位是比正常人低的，和同时代的芯片人已尽数销毁，这个时代的芯片人更多是作为观察对象存在。”

    “第一，不能攻击原生人。”

    “第二，仿生体生命较短，仿生细胞高活性高衰弱，也就是你大概能活二十年，这二十年模样都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二十年后身体会快速衰老死亡。所以你需要注意自己的社交和活动地点更换，不要引起恐慌。”

    “第三，作为实验观测对象，有义务为研究基地提供人体数据和行为思想记录，以便为后续芯片人的行为逻辑动机分析提供数据支撑。也就是说，你成为芯片人后，你的余生都必须安装TWA系统——上帝之眼。”

    “上帝之眼？”乔默微微皱眉。

    “对。”

    “那是什么？”

    “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跟我来。”

    九淼手在墙壁上的科研实验标志眼睛中间的黑色倒三角按了下，旁边的墙壁瞬间开启一扇门。

    乔默拿起拐杖跟着九淼走进去，里面是个空气中泛着蓝色波纹的密闭空间，幽静，冰冷。

    拐杖拄地的借力声很明显。

    密室一侧放着一个营养舱，旁边连接着一个硕大的电子计算机，占地二十平方米。

    数块光屏后面是线路复杂的电子板和密密麻麻的精密电子仪器。

    现在竟然还有这么大的信息处理器，乔默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落后还是先进。

    脚下亦步亦趋跟着九淼到了营养舱旁边。

    九淼按了下营养舱侧面的按钮，舱门应声而开。

    “比如她，她就安装了上帝之眼。”九淼的声音格外冰冷。

    乔默探头看去，意外的发现这个人自己认识。

    殷美根。

    那个死于世纪广场正中央女神雕像怀抱里的白衣女尸。

    本应该被警察带走调查真凶的她，竟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