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恨你!

    再次醒来,江月棠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夜色沉静,空气中弥漫着花气。

    朝窗外望去,灯带照射下,院子里是一片蓝色的——绣球花海。

    静默盛放,却在此刻显得过度刻意。

    江月棠曾经无比渴望这样的生活——

    远离孟家,哪怕在一个窄小的公寓里,和孟长洲一起生活。阳台上只有一簇蓝色绣球,哪怕到了秋天,花瓣终究会零落……

    至少,她有方寸自由。

    至少,她也算留有一点体面。

    可惜,搬去小公寓住的事,她只是试探性地提过一次,孟长洲就生了好大的气。

    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只能继续留在孟家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继续做孟长洲的一个“物件儿”。

    现在呢?

    她不再想要了。无论是花,还是那个为她布置一切的人。

    ——还搞这些来干什么?

    -

    江月棠下楼,根本不用找,也知道这栋奢华的房子里,不会有任何一台手机。

    于是,她要去开电视。

    仆从见状,赶紧过来想要拦她。但几人欲言又止了半天,却也不敢真的违逆她……

    画面亮起,屏幕上跳跃着新闻画面,HKB晚间新闻的主持人语调沉稳,却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兴奋。

    “据泄露的文件显示:海员梁涛升,曾供职于港岛最大的航运公司——亨通船业。199X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并在服刑期间因病去世。”

    画面一转,是一张狱中病亡人员尸体认领的签署表格,落款处的亲属签字赫然写着:孟长洲。

    “外界猜测,孟长洲正是这位服刑人员的亲生子。”

    江月棠的指尖骤然收紧。

    “该份文件,最早出现在海外某知名金融论坛。随后,英国主流财经媒体迅速跟进报道,消息一经曝出,金港集团股价今日盘大跌近7%,众多投资者对此表示强烈不满。”

    画面切换到金港集团大楼前,镜头拍摄到无数股东和小散户聚集在楼前激烈抗议的场景,横幅上写着醒目的黑色大字:

    「要求金港集团畀市民一个交代!」

    “昨夜,孟长洲在机场的草率操作,更使得股东信心大受打击。”

    “一部分愤怒的投资者甚至涌向孟兆国所在的医院门口,试图让这位已经瘫痪的老董事长维持局面。”

    镜头一转,之间人群将医院正门围得水泄不通,黑衣的安保人员努力维持秩序,却始终拦不住汹涌的声浪:

    「孟长洲无资格,滚出金港!」

    「金港集团,黑幕唔可以再瞒!」

    新闻还在继续,主持人的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孟长洲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究竟能否撑住金港?”

    直到重新回到楼上的房间里,江月棠仍旧有些恍惚。

    孟长洲向来最在乎事业,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在会议室通宵达旦,为了投资案两天不合眼,甚至发着高烧,也不会推掉任何一个股东会议……

    他怎么可能在这样需要危机公关的紧要关口,离开港岛,追去老家找她?

    -

    终于入夜,孟长洲端着一个药盘走进来,目光落在江月棠身上,神情平静,看不出情绪。

    “醒了?”

    他语调一贯地淡漠。

    江月棠没应声,只是下意识地往另一侧偏了偏,不想让他靠近。

    孟长洲却像是没注意到她的排斥,自顾自地走到床边,拿起一只新的消毒棉签,撕开包装,沾上碘伏。

    和兴白花油里薄荷脑、樟脑、桉叶油的味道十分明显……屋内渐渐弥漫起各种外用药物混合的味道。

    江月棠看了一眼药盘,瓶瓶罐罐里,那瓶开着盖的医用酒精瓶身最大,泛着刺鼻的气味。

    孟长洲举起棉签,半跪在她的身前,伸手就要去拆她脚踝上的纱布。

    “放开我!”

    江月棠猛地缩回腿去,但用力过猛,脚跟又狠狠磕在了硬胡桃木的床框上,冲击叠加于旧伤,钝痛瞬时蔓延。

    “嘶——”但她还是执拗地往后躲,往床面的深处退:“别碰我!”

    孟长洲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站起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下一刻,他俯身压了下来,膝盖抵住床面,平整的被单被他碾出一道道凌乱的褶子。

    他抬手,稳稳握住她的脚踝,一点一点,将她拉向自己。

    这一番动作下来,两人的距离更近。

    甚至……也更危险。

    他把手撑在她两侧,圈住她,目光落在她受伤的颈侧,嗓音很轻:“疼吗?”

    江月棠眼眶泛红,却倔强摇头。

    她两手在身后用力支撑着,尽管疼到颤抖,却也绝不想躺倒……变成在他身下的局面。

    孟长洲嗓音低哑:“骗人。”

    他再度靠近,阴影不由分说地沉沉罩下来……江月棠躲无可躲,只能猛地把脸偏向另外一边。

    但片刻后,她只觉得腰后一软,有什么东西承住了她僵硬的后背。

    “靠着一点。”

    她怔了一下,才发现,是个靠枕。

    少年时的爱意与倾慕,被绵长的恨抵消。

    有过三年荒唐,可他们分手已经四年多……分开的时间,已经要比在一起的时间长。

    江月棠根本不为这点体贴所动,冷冷开口道:“不用这样,我们两清了……”

    空气霎时凝滞。

    夜色不再翻涌,像一汪无底的死水,她听见彼此混乱又交错的呼吸。

    时间像被人刻意拉长,孟长洲明显在生气,他的沉默向来最让人恐惧。

    孟长洲被她怨怼了一整个晚上,却因为这句……开始动怒。

    “两清?你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地跟我说两不相欠?”他猛地靠近,的影子压下来,完全挡住她的光:

    “你要么恨我,要么爱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我没有关系。”

    江月棠被他逼得不断后退。她身上乳白色的缎面睡裙,在维多利亚绿的巨大床面上滑过。

    月光下,像一朵白色海棠逐水飘零。

    直至后肩抵住一片凉凉的软包……她被堵在了床头,退无可退。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甘示弱,抬起眼直视他,质问道:“别演情圣了!金港乱作一团,你却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我是你唯一一个能够控制的孟家合法继承人,对吧?”

    她咬紧牙关,字字犀利:“你亲口告诉我,为了拿下金港,你辛苦布局十七年……你能为了一个女人,浪费紧急公关的窗口期?任由董事会那些老顽固在背后运作,把你边缘化?”

    她是在提问吗?不,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再好用不过的工具。

    既可以被他玩弄感情,一旦继承危机出现,他又能操控她,借她的身份,让他的万贯家财继承得天衣无缝。

    过去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

    甚至,她怀疑孟长洲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从始至终,他都在虚与委蛇。

    她厌恶至极,一字一句道:“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药盘上的酒精瓶,用力朝床头砸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并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而是亚克力瓶回弹的清脆声。

    江月棠的手微微一僵。

    床头灯下,孟长洲垂眸看着她,神情平静得可怕。

    半晌,他轻声笑了,带着点儿玩味,嗓音懒懒的:“妹妹,如果它是玻璃的,你接下来,是会砸在我头上?”

    他边问,边抓住她的手腕。

    “还是,把碎片……”

    他的掌心收紧,将她的手缓缓按在自己胸膛上。

    “捅进我心口?”

    江月棠越见他这幅样子,就越是作呕:“你以为我不想吗?我现在对你只有恨!孟长洲!我恨你!”

    她的声音几乎是撕裂着喊出来的,可这句话落入孟长洲耳里,竟然和一场炽热的告白无异。

    淡定探身,指腹擦过她颈侧的伤口,细致地上药,姿态不紧不慢,压制在上方的身形,几乎挡住了她全部的视野。

    “你可以恨我多久?”

    “……什么?”

    孟长洲嗓音低缓得像夜色翻卷:“你关于金港的一切猜测,很有道理,但完全错误。”

    他顿了顿,勾唇道:“不过……你可以一直恨我,总好过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他的指尖仍旧落在她颈侧的伤口,轻轻地、温柔地涂抹着药膏,可那轻柔的力道,却比刀刃更冷。

    她无路可逃。

    用朦胧泪眼,她只能从他肩颈之间、方寸的间隙里,看见的房间天花板,纷繁的石膏浮雕拱顶,都像是在流转、漂浮……

    像整个世界都即将在晃动的泪水里淹没。

    是被重新掌控的无奈,是恐惧,还是触发了沉睡的痛苦?

    精神上的情绪闪回,身体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着。

    扑簌簌的泪滴砸落在丝绸被面上,像晕开一朵朵孽海欲池中的莲。

    江月棠几乎崩溃,她用尽全力拍打他的前胸,根本不管手腕上的伤口会不会裂开。

    可孟长洲只低笑了一声,连眉心都没皱一下。

    “要我压着你么?”

    她猛地一僵,眼神里透出一丝本能的防备。

    “不要,就别乱动。” 孟长洲松开了她的手腕,语气近乎温柔:“七天就够……七天后,你自己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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