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风来
我死了。
死在了一个冬夜,伴随着孩儿的出生。
隐约听见了几声啼哭,还有稳婆的惊呼,最后一眼,似乎是我那夫君焦急的眉眼和仓皇的身影。
若没有这夫君与孩儿,我当是孑然一身。说不清是何感想,只是庆幸还有人会记得我。
身子逐渐轻盈,我眼见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飘飘然离了床榻,魂魄悬浮至半空。
不知为何,我的夫君抱着我的身体泣不成声。
“夫君,夫君?”
我朝他挥了挥手,他却无甚反应。
伸出的手在穿透他身体那刻,我猛地一惊。
“早知便不要这个孩子了。”
我听见夫君含泪道。
是了。我身体自幼不好,与夫君结为夫妻半载他也不曾因为没有孩儿而责怪于我。
他待我,始终如一个客人。
我们之间,还需要什么。
在我求尽神佛,终于得偿所愿,将有孕的消息告诉夫君之后,他难得一怔,随即便是欣喜若狂。
后来,他对我愈加照顾。
爹娘从前总忧心夫君对我别有所图,对我好不过是为了利益。而我为了与他在一起,远走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容南。
夫君的好,让我早早忘记了爹娘的告诫。
事实上,自我“离世”后,夫君尽心尽责处理后事。
思溶,他为我们的女儿取了名字。
夜深人静时,他看着思溶轻声回忆着我们的过去。
那年桃花明艳,只一眼,便是心动。
一枝桃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
返回家中,爹娘将我关在了房中反省。三日后,再见到李郎,原本清俊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冷色。
爹娘对我是少见的严厉,甚至要我在他们与李郎间选择。
而我第一次违背爹娘意愿,选择了随李郎去了千里之外。
小舟悠悠荡荡,那是我十六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快意和自由。
身上背负的枷锁已然消失不见,李郎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
我以为我们是情投意合,可婚后李郎始终对我客气有礼。我于他,似乎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客人。
年后,夫君出门半月做生意,我求神拜佛,各种汤药试过才勉强得了一个孩子。
我要将这个消息告诉夫君。
入夜,我感受到颈间常有的束缚,睁眼,便看见了夫君坐在床侧,略带薄茧的手划过我的侧脸,轻轻为我擦去泪水。
「夫人因何这般伤心?」
夫君依旧是那般关切。
我抿了抿唇,直起身抱住了夫君。
「因为你。夫君,我有孕了。」
闻言,夫君身体一僵。我不由多心,他是不喜欢孩子吗?
「太好了!夫人受累了。」
仅一瞬,夫君用力拥住我,又怕伤了孩子转而小心地拖住我的身子。
欣喜至极,问了许多细节,又打定主意明日要亲自带我去看看大夫。
我轻轻一笑,便也放下了心。
生产那日,一贯亲人的狸猫突然发了狂,扑到了我的肚子上。
热流,惊惧,我呼喊着夫君的名字。
没有回应。
许久,是府里办事回来的丫头找人将我送进房里,并找来了稳婆。
痛意一阵一阵,忽然门口传来动静,是夫君回来了。
我知他心中急切,担心保不住这个孩子,恐怕会让他伤心,更是焦急。
过往回忆快速在脑中闪过,我自知限期已至,只想再看一眼我的夫君。
岂知命运如此,我们就此阴阳两隔。
夫君又在和思溶讲我们的过去了,我见他手指用力,就要陷进皮肉中去。
也是,毕竟再谈故人,如何能够平静。
一个时辰后,夫君离开了那间熟悉的屋子,转身间,我看见浅蓝的衣摆暗了一片。
篇二:无声
我的夫人死了。
终于死了。
孩子的出生并非我所期待的,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却生了哀情。
我本可以让她无法降临的。
沈溶,我恨你。
旁人只道我与夫人感情甚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知,我恨不能杀了她。
沈父既知我无心于沈溶,却还是用我母亲的性命逼迫我带沈溶离开。
他夫妻二人命不久矣,不愿沈溶忧伤,便让我做了这个所谓的恶人。
我恨,却无话可说。
沈溶的声音笑颜于我而言不过是苦痛,日日强颜欢笑,迎合于她,我早已倦怠。
日夜防患,沈溶某一日告知我她身怀有孕,手心渗出了血我才扯出笑容,说了好。
若失去这个孩子,沈溶应当是痛苦的。
许是一同度过了许多岁月,我不断在报仇与忘记过往间徘徊。
终于等到这一日。
我故意撒了药粉刺激狸猫,这孩子,我并不想要。
沈溶,我终究是恨她的。
沈溶死了,孩子却活了下来。
思溶,我为她取了名字。
她的眉眼与沈溶很是相像,我曾多次触碰到思溶的脖颈,然后在她的哭声中回过神来。
沈溶,你沈家害得我好苦。